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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得像铁棒的大棒子终于从已经僵直的手中被夺去,蓝墨亭大大松了口气。肩上,臀上,腿上,大棒抽下来又狠又准,一如大哥打人时一贯风范,蓝墨亭于疼痛中大大惬意,到底是恢复正常了,大哥别扭起来,真是比大棒子还吓人。
都天明几棒挥下去,也觉得顺气。自己和小墨磕磕碰碰,也过了这几十年。换种相处方式,还真是不适应,还是这样直接又亲近。
一顿棒,换来兄弟情更坚。两人都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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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相府。
从角门,一清早运出一个大箱。
随后一个迅捷的身影暗中跟了出去。
马车到了乱葬岗,几个家丁把大箱里用破席裹的死尸扔了出去,吐了口唾沫就离开了。乱葬岗阴森鬼气,他们一刻也不想多留。
尾随来的那人从暗处现身,玄色武将常服,正是户锦。
暗查了三天,终于等到父亲命人抛尸了。户锦半跪下来,轻轻展开那破席,不由悲愤。三日前那个睿智又曼妙的年轻生命,就这样青白着面孔僵硬着,这女子身上的衣物已经全部换过,就像贫困人家无力埋葬一样。她的面颊一侧,被划了几道深深的口子,血凝了半张脸。父亲何至如此狠绝。户锦不由握拳。
身周有轻微声音。户锦把那女子横抱起来,举到比较干爽的石案上放好,才转过回,浸着情绪的眸子,又恢复一贯的冷然,“阁下是来接这位姑娘的吗?请现身吧。”
“好。”一个清冽又和暖的男声,平和又含着叹息,一个高挑的男子走出来。淡色常服浅墨色腰封,身形挺秀,容颜柔和,极漂亮的眉峰微簇着。走到他面前,那男子微微翘起漂亮的唇角,和暖地笑笑,“户将军。”
户锦并不意外,他淡漠地点点头,“来接人?”
“是。”那男子也不意外,平静地应下了。
“这样了,你们还不丢弃?”他回头,看向那女子的眼神才多了些情绪。
“是。”声音里含着一如既往的舒缓,也夹着不容置疑地坚定。
户锦转回头,眯起眼睛,这个话不多却掷地有声的男子,引起了他的兴趣,他重新上下打量了下,“有把握救活?”
“……是。”
户锦终于松下口气。
“将军知道她是诈死?”那男子突然探问。
户锦冷笑,“这姑娘气度见识,万里无一,定是花大力气培养出来,在下以为,自己还没重要到要陛下舍弃这样一个得力助手的地步。”
那男子并未在意他的讥讽,展颜笑笑,和暖的笑意,让这阴森的地方仿佛也透下了阳光,“放心,这姑娘……我定尽全力。”
户锦也沉了沉气,今日的他从未有过的不冷静。他看着眼前的人,不得不承认,如果陛下手下的人,都是如面前的这两人,那么,陛下果真是知人善任,堪做明君。
“留步。”见那男子已经招手令几个随从抬着女子离开,户锦开口叫住他。
“……”那男子站下,静静地看着他。
户锦心内苦笑,这人表面上和气,实则极善掌控人的心思,是个善攻心的人,他不张口搭话,那么一切都得由自己艰难开口了。
“末将……请见陛下。”户锦也不拖沓,堂堂正正地求。
那男子眼中现出激赏,也不豫户锦这样的南军名将太过尴尬,他和气地笑笑,“陛下现下在城郊行宫。不日大选,户侯爷不会准您离开的。”
户锦目光暗下来,果然,自己再快,也赶不及。
“将军有话,可籍由在下直达天听。您……可信任在下?”那男子笑容和缓,语意却干脆干练。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本不该是并肩的伙伴,却没来由地觉得可以信任。户锦审视他半晌,点头,“好,我信你。”
那男子和暖笑笑,转身走了两步,回头,“户侯爷一路上,不断往回传飞鸽。”
突然转换的话题;让户锦一怔。
“将军定猜得到,何事侯爷会瞒着您,又这么急切……将军可早做安排。”
“你们和父亲一样,要打曲柔红的主意。”户锦眼中已经燃起怒火。曲柔红正是他阵前救下来,又私许了终身的那名歌妓。
“年前,曲姑娘脱了妓籍,先住在前锋营,就睡在将军榻上。后移至民巷,前院是掩护,后院有座独楼,那姑娘住在里面,将军旬休,必去探看……”那男子一条条信手掂来。
户锦无语垂下眼睛。
“所以,我们即使打过曲姑娘的主意,也不急,无论您父亲户侯爷把她弄到哪藏起来,也都在我们的注视里。”那男子话音虽平和,却让户锦感受到了其中的傲气和自信。同时,也透出一个信息,陛下那么早就注意到了南军,他们的一举一动,从来没逃出过陛下的眼睛。
户锦无语,转身要走。那男子顿了一下,“户将军切莫急切,侯爷暂时应该不会对曲姑娘不利。若真有意外,我们的人会出手护她周全。”关切中,含着很重的份量。
户锦无声地握紧拳,“末将谢陛下。”一字一顿。
此刻的他;万念俱灰。即使没有曲柔红,自己也脱不开陛下的控制。自己的牵绊太多,而这些中,外祖父与父亲的野心,才能真正让陛下能够牵制他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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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缓步走出林子,上了马车,已经是一身虚汗。一个手下小心地扶住他,靠着坐下,“慎言大人,您有伤在身,何必亲自跑一趟,我们来接人是一样的。”
慎言虚弱地闭目,缓了缓,张开眼睛,“你们未经通报,便给暗士下了这样决绝的任务,可知这样做是得不偿失?”本有更好的办法,一样能掌控户锦。
“陛下钦使催得紧,下命令又霸道不容置疑……”手下也委屈。那个姓尚的老侠是陛下亲派来全权处理这事的,还带话说让他们的慎言大人静休。没了慎言主事,他们这些手下人,能有什么办法,到底还是得听命。
慎言绷紧唇,默然。
车行许久,他吩咐,“到了营里,给这位暗士再服一剂解毒剂。”转头看着躺着的那个毫无生息的女子,他皱着眉,更加沉默。
☆、坦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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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曲衡别苑。
处理完一切的慎言,缓缓走进幽深小院。步子越来越沉。男苑的那帮太监,都是折磨人的高手,刑后至今,伤痛未减。慎言越发清瘦。坚持着走进内院,房间就在眼前,慎言手扶墙面,大大地松了口气。
刚待推房门,他突然顿住。扭回头,清朗月光下,一个高大身影站在天井下。那正是曲衡。曲衡从值上下来,心里总觉有事,就星夜赶来别苑,果然……奔波了一夜的那人,就这样疲惫地站在面前,眼前,重叠着初在别院相见时,那飘然从窗口翻出窗外的灵动身影,如今,看他伤痛缠身,竟连走路都要扶墙,曲衡心痛如绞,不忍再看。
两人相对无语。
曲衡终叹口气,上来,扶住慎言,入手竟是单薄外衫,“天寒地冻,看着了风寒。”曲衡抖开自己的外衣,披给慎言。
慎言一滞。下午出来的急,确实没穿戴齐。身侧的曲衡已经很自然地裹紧自己,扶着进房间。慎言垂下目光,这些时日,仿佛彼此都熟悉了这样的相处,仿佛经年已有的默契。
暖暖的汤羹就煨在火上,缓缓地冒着香香的水气。曲衡安顿好人,就着手倒水,端来给慎言擦擦,又捧过汤碗,一手执勺……
慎言出手按住他,“大人……”声音仍有些哑,低低着,泛着为难。
曲衡愣了愣,明白过来,还当慎言是卧床不起呢,他抱歉地咧嘴笑了笑,把汤勺递还人家手里,“自己来,别烫着。”末了不放心又极婆妈地嘱咐了一句。
慎言抿了抿唇。这样的曲衡,恐怕外人从未得见。谁能想见,皇城内外,朝野之上的实权人物,赫赫威名的大齐武士,会是这样,温情缱绻。
“谢大人。”一字一顿。
曲衡尴尬地愕住。若是单就汤品道谢,远不用这样郑重的态度,难道是慎言厌烦自己籍由喂汤腻在身边?
“呃……前几日瞧你行动不方便,才喂食的,没有轻薄……呃,轻慢你的意思。”他舌头打了个结,当日别院,自己在欲火下对慎言干的事,又翻在脑海里,他当初的不智与轻慢,已是愧悔难当,如今再提,脸上亦发烫,如坐针毡。
慎言怔了下,明白他是误解自己的意思了,“大人,”他弯起唇角,露出暖和笑意,语气依然郑重,“慎言谢大人……不单是谢您容留了属下……”昨天晨起,曲衡正式派驻禁卫营中的精锐,并入皇城铁卫营内。统一号令下,共同拱卫大内。同时,亦派驻大批得力手下,分别护送着陛下密诏中调集的大臣,星夜赶往行宫。这一举动,无疑昭示着他的政治立场。而他正式倒向刘诩,亦让刘诩方实力大增。
“今晨有飞鸽传信,奉召的大人们都平安抵达行宫,与陛下见了面。”慎言并不隐讳自己有情报来源,照实告知。
曲衡震动地看着他。这消息,他是从午后才陆续收到的。凝目再看慎言,幽深又坦然的目光中,透着和暖的令人心定的神情,镇定,安然。
相处多日,曲衡对这样慎言有着更深刻的感观——即使是在最被动境地,即使是身处绝路中,慎言这样的人,若有求恳,亦会求得堂堂正正,若需要要委屈求全,亦会彻彻底底、毫不顾惜自己。明明透露着强烈的不达目的绝不罢手的决绝,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勉强和痛苦。多日来,慎言安静地留在别院,不应该是没去处,单看每日有来自宫中的两位老太监替他调理身体,就知道陛下于他的重视。可慎言,就这样安静地留在自己身边。这其中透露出来拢落意图分外鲜明。曲衡明白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自己开口说“要”,慎言亦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送到他面前。可是,……曲衡苦笑,明明心里受到焚情,却在对慎言有了这样刻骨的认识后,万难开口,亦无颜玷污半分。曲衡真心的,只盼能够天天伴在他左右,替他分解愁忧,看着慎言微皱的眉有些许舒展,自己就会心满意足。
曲衡苦笑。或许自己可以用行动,赎得先前的轻慢之罪。果然先陷进去,注定无力自拔。
……他抬目看着慎言坦然的目光,心内忽然有一丝波动,自己的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慎言,这意图从不曾隐晦。可是,这样甘愿深陷局中,从不费力自拔的慎言,又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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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诩着常服,在寝宫外间大书案后批阅文件。抬目,看见裹着一身寒气的云扬从外面回来。
云扬乍一见她在,愕了一下。这个时辰,该是在前殿议事才对。眼见着刘诩已经放下笔,含笑看着自己,云扬近前几步,撩衣跪下,“参见陛下。”标准的君臣礼仪,亦是两人第一次以君臣之礼相见。
刘诩忍着想把他一把扶起来的冲动,等着他全了礼,含笑抬手,想把云扬拉到书案边。
云扬未及起来,微侧侧身,歉然,“……臣身上凉……”
刘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云扬刚从外面进来,裹着一身寒意。若不是自己突然在这个时辰回来,她料定云扬也不会就这么贸然进来的。她心里感慨这云家真是诗礼传家的家风之余,也苦笑于,云扬身体恢复了,象前些日子,两人随和相处,你我相称的日子,怕是再寻不见了。
她探手先行把企图溜得远一些的人拉回来,全不顾寒气激得薄衫暖意的她打着冷战,“出门在外,不必拘着礼,坐过来吧,暖得快些。咱们也好说话。”说完,又微挥挥手,随侍的一众人等,都无声鱼贯退出。室内只余他们俩。
耳边尽是悉悉索索地人往外退的声音。云扬垂头手指微微握紧。瞅这情形,陛下应该是更早地拔给他长谈的时间了。紧张,一瞬袭遍他全身。
刘诩却是比云扬还局促,她鼓了鼓气,恳切地拉住云扬的手,“扬儿,有件事,我……,”云扬不解抬目,就见刘诩狠狠咬了咬唇,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扬儿,云府刚迁到京城时,我曾著监礼司去过云府……”
眼见云扬脸上“原来是这事,怎么了?”的表情,刘诩更窘。
“那时,我是并不知道云家三公子就是你呀,……那事……对不住了。”
万没料到刘诩会以那事起头,足见心中已经纠结许久。好吧,既然起了头,总要面对。云扬垂目想了一下,坦诚地就事论事,“越过长辈妄谈婚嫁……是云扬任意妄为,先违了礼法。即使礼监司不罚,家法亦难容……”
“那伤可好了?”她心心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