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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琦仍在半梦半醒间,忽然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手,闭着眼睛喃喃轻唤:“紫芝……”
阿五身子一颤,几乎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
在盛王府的这段时日,她早已听说了“紫芝”这个名字,知道那人是盛王从前最宠爱的孺人、小公子玉郎的母亲,而自己之所以如此受他青睐,正是因为容貌与那人有几分相似。若非如此,只怕高高在上的他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吧?每每想到此处,少女的心都会觉得酸酸的不是滋味,然而此时,她还是弯弯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因为她害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与他肌肤相触的机会。
李琦睁开眼睛,对从帐幔外探进头来的女孩儿微微一笑:“阿五,是你啊?”
“是。”阿五忙恭声答应,低首时,竭力将心中微澜悄然泯去,“奴婢来唤殿下起床,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不能耽搁了。”
李琦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放开她汗津津的小手,忽然笑问道:“很热么?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阿五立刻惶然跪下,红着脸道:“奴婢该死……奴婢弄脏殿下的手了。”
李琦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和言道:“你来得正好,叫人去宫中替我告个假。”
阿五答应一声,见他面色苍白似带病容,略一踌躇,还是试探着问道:“殿下……身子不舒服吗?”
“嗯。”李琦点了点头,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可能是昨晚有些着凉吧,现在浑身不舒服,就是想睡觉。”
“那奴婢先去给您请太医……殿下,您要不要先喝点水,或者吃点东西?”阿五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忙碌一阵,说话都险些忘了上下尊卑,“殿下既然不舒服,刚才怎么不早些唤奴婢进来呢?”
“我唤了。”李琦对她虚弱地一笑,“可能是声音太小了吧,你们都没听到。”
阿五似是一怔,随即到门外叫了两个内侍去宫中和太医署传信,然后又回来守在他床前,再也不想离开半步。她有些讶异地发现,原来一向骄傲强势的他竟也会流露出病中的软弱。他比她年长十岁有余,在她眼中一直是一个成熟而不可侵犯的存在,然而此时躺在病榻之上,却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孤独无助的孩子。阿五静静凝视着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轻轻捏了一下,待太医来诊过脉开了药方,便煎好了药一勺一勺地小心喂他服下。
他的五官深邃明朗,尽管略带病容,但那俊美如玉的脸庞还是让她难以移开目光。
他服了药便又沉沉睡去。阿五替他仔细掖好被子,见房中没有别人,竟大着胆子把他的手轻轻握在手心。他的手很漂亮,十指白皙而修长,光洁如贝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隐隐泛出润泽的光。阿五痴痴地看着,忽然低头在他指尖留下一个浅浅的吻。他肌肤的温度,刹那间温暖了她心底最荒芜的地方。
虽说只是着凉受了风寒,但他的病势却来得极为凶险,晚上又突然发起高烧,太医来看过后也觉得有些棘手。阿五连夜守在他身边照料,不停地用酒替他擦拭身体来降温,几乎不休不眠,几天下来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见她这般不辞辛劳,其他侍女倒也乐得清闲,索性将侍疾之事全都交给她去做。阿五却是心甘情愿,与他相处的每一刻,对于她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时光。
李琦身体一向强健,休息几日便觉好了许多,这日午睡醒来,见阿五仍在自己身边忙前忙后,不禁关切道:“阿五,你不去休息一下吗?我看这几天一直都是你在这儿,肯定累坏了吧?”
阿五扶他坐起身来,抿嘴笑道:“奴婢愿意在殿下身边伺候,一点都不累。”
李琦对她温和地一笑:“若是不累,就陪我说说话。”
“嗯,好啊!”阿五就势在床边蹲了下来,以手托腮,仰起小脸儿看着他,唇角不自觉地弯成了美好的弧度。
李琦指了指一旁的白檀香木绳床和月牙凳,道:“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我可要跟你聊很久呢,小心一会儿蹲得腿都麻了。”
阿五却摇头,抬起头来对他俏皮地一笑:“不,奴婢想离殿下近一些。”
李琦也拿她没办法,笑了笑问道:“对了,这几天可有孟琨他们的飞鸽传书?”
“有啊,奴婢都替殿下收着呢。”阿五忙去窗下的书案上取来几个传信的细竹筒,见旁边摆着一个小小的白玉貔貅镇纸,煞是精巧可爱,忍不住拿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瞧了瞧,许久都舍不得放下。
李琦见她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禁笑道:“喜欢吗?给你留着玩吧。”
阿五有些受宠若惊,慌忙放下镇纸摆手道:“不,奴婢不要……”
李琦接过她递来的细竹筒,笑道:“喜欢就拿着吧,算是你这些天辛苦做事的奖赏。”
“殿下,您对奴婢真好……”小姑娘竟忽然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奴婢从小就没人疼,阿爹不要我,阿娘也离开我了……这世上只有殿下对阿五最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赏给我……”
“既然觉得我对你好,那就不要哭了。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哭了可就不好看了。”李琦微笑着安慰她,又问,“对了,你还记得你爹爹叫什么名字么?我可以派人去官府帮你查一查户籍,或许能找到他。”
“不记得了。”阿五黯然摇头,说话间似有一抹辛酸闪过她晶莹的眸子,“阿娘生前是对我说起过,可是那时候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只记得她说阿爹好像做过什么官,后来又获了罪……阿五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亲人生活在一起,可惜永远无法实现了……”
李琦又安慰她几句,一边说话一边打开竹筒看里面的信,起初还言笑晏晏,看到最后一封信时,神色却是陡然一变。
阿五察觉有异,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海贼少主吴子楠?紫芝被他抓走了……怎么会?”李琦喃喃自语,不顾自己还在病中,当即披衣起身,“阿五,叫人去给我备马!”
“殿下!”阿五一惊,连忙上前阻拦,“殿下要去哪里?您现在刚刚好了一些,若是出去吹了风,病势加重了可怎么办呢……”
李琦却不理会她,穿戴整齐后拿起佩剑径自匆匆离去。
☆、第216章 海誓(上)
海边沙岸,一座粗犷的石屋矗立于危崖之上,正是海贼少主吴子楠的居所。这吴子楠虽说才刚刚二十出头,性情却极为孤僻好静,平素只是独自一人居住在这荒僻的海滩上,若非有极要紧的事,手下的众海贼都不敢随便过来打扰。如今,这石屋中竟破天荒地多了一个人,一个刚刚被他抢回来做侍婢的美丽小娘子。
“紫芝,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水。”吴子楠懒洋洋地歪在窗下的胡榻上,一边用石头仔细打磨手中的一串贝壳,一边随口吩咐道。
“……”紫芝却只是敛裾端坐一旁,恍若未闻。
“紫芝,这天气好热啊,过来替我扇扇风。”见自己被人家当成了空气,吴子楠好生没趣,只得尴尬地轻咳两声,换了个借口继续吩咐。
“……”紫芝倨傲地把头扭到一边,依旧冷面不理。
“紫芝,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吴子楠没话找话地继续说着,冷冰冰的语气中居然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是烤鱼还是炒海螺花蛤?我从小就生长在海边,只会做这些海里的东西。”
“……”沉默,依然是沉默。
吴子楠终于没了耐性,丢下手中贝壳起身过去拉她,一脸无奈地问:“紫芝,你就不能跟我说句话吗?”
紫芝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冷然道:“放尊重点,别动手动脚的。”
吴子楠很挫败地坐回到榻上,白了她一眼道:“看你这派头,到底你是我的丫鬟还是我是你的丫鬟啊?”
紫芝却仿佛还在思考他上一个问题,半晌才慢悠悠地说:“昨天你做的烤鱼挺好吃的,今晚就还吃这个吧。”
“行,没问题!”见她终于肯好好跟自己说话,吴子楠开心极了,咧开嘴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只要你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都行。我那些手下一大早就出海打鱼去了,都是最新鲜的活鱼,肯定比昨天的还好吃。你看,留在我身边多好啊,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也不用你做什么事,这日子都快比得上神仙了。”
紫芝却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谁稀罕?”
“不稀罕你少吃点啊!”吴子楠愈发来了兴致,故意打趣她,“就说昨天晚上吧,我辛辛苦苦地在那儿烤鱼,烤一条你吃一条,吃得比我烤得还快,都不给我留点儿。一转眼的工夫六条鱼都没了,哪有女孩儿家吃那么多的……”
“你……”紫芝杏眼一瞪打断他,“不许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吴子楠很好脾气地对她笑笑,然后歪在榻上继续打磨那一串贝壳,午后的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英俊面庞上,映出一片流光溢彩。
紫芝坐在房中无所事事,思绪飘着飘着不知飞往何处。
那一晚被吴子楠强行带到这里时,她心里真的是害怕极了,夜里宿在这石屋的外间,睡觉都不敢脱去外衣,后来见他并无逾礼之举,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在会稽一带,海贼少主吴子楠的大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令人闻风丧胆,然而几天相处下来,她却觉得眼前之人似乎与传闻中有些不一样。他武功极高,手下又有数万勇士,行事一向霸道狠辣,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手臂上甚至还有两行极嚣张的刺青: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阎罗王。不过,这个魔王似的青年有时候也挺孩子气的,喜欢拌嘴逗她,喜欢跟她耍赖,天黑之后还会故意讲鬼故事吓她。最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有一手好厨艺!紫芝第一次在这儿吃饭时,见他亲手端上来一盘盘香气诱人的菜肴,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发慌,忍不住暗自嘀咕:他……该不会是在菜里下毒了吧?见他拿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这才大着胆子尝了一口。
太好吃了……真的是太好吃了!
一尝之下,她便忍不住风卷残云地把一大盘菜扫荡一空。
想到这里,紫芝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正歪在榻上认真打磨贝壳的吴子楠,竭力向他露出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容,试探着开口道:“哎,我和你商量个事行吗?你看,反正你当初想要抓的人也不是我,能不能……能不能先放我回去?你不是想学季兰姐姐的内功心法么?我回去之后可以帮你问啊……”
吴子楠头都没抬,淡淡道:“我有名有姓的,你干嘛叫我‘哎’?”
“吴子楠,那个……”
“直呼人家姓名,真没礼貌!”
“你……”紫芝无奈,只得退一步好言好语地与他谈条件,“吴公子,就算你暂时还不想放我走,那……先把紫玉钗还给我总行了吧?”
吴子楠微微笑了一下,问她:“怎么,那玉钗是你心上人送的?”
“嗯。”紫芝轻轻点头,眸波中分明有一抹温柔的光闪过。
吴子楠心里却莫名地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语气又变得冷冰冰的:“看你年岁跟我差不多,应该已经出嫁了吧?送钗子的那人就是你的丈夫?”
“是……”紫芝下意识地回答,随即低低改口,“曾经是。”
“怎么?”吴子楠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事很感兴趣。
紫芝却陡然沉下脸来,不悦道:“你问这些干嘛?我问你,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求我放了你,这样蛮横的态度可不行哦。”吴子楠被她一声怒吼逗得笑了,想了想说,“这样吧,咱俩比试比试,你若能赢我,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好啊。”紫芝挑眉看他,“比什么?”
吴子楠微笑着吩咐:“取棋具来。”
紫芝第一次乖乖听从他的命令,从外间的木柜中取来棋盘棋子,与他相对而坐。她自恃棋艺还不错,想当然地觉得一个江湖草莽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可不知为何,与他对弈几局却皆是输,于是又提议改玩双陆。吴子楠欣然应允,一直与她玩到红日西沉,始终没让她赢过一局。紫芝又气又急,几乎快要动手砸了棋盘。吴子楠心中暗笑,口中却是很善解人意地提议道:“既然文的不行,那咱们就来点武的,出去比赛射猎怎么样?”
“好!”紫芝朗声应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若是赢了,你可别忘了履行自己的诺言。”
吴子楠冲她豪爽地一笑,然后从墙上取下弓箭,与她一前一后地出了石屋。门外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纵目远眺,只见沧海无极,烟波浩渺,天地间一片苍茫。吴子楠拉开弓弦瞄准天上的海鸥,一箭射中,不禁心怀舒畅,面朝大海在风中纵声高歌——
“击鼓其镗,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