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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眉宇间却隐隐带着忧色,让人看着便会无端觉得心疼。恍惚间紫芝想起了昨晚的事——风雨交加的春夜,他把自己关在房中借酒浇愁,她听说后便强撑着虚弱的病体过来看他,与他说了很多很多话,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都困倦地闭上了眼睛,就这么靠在一起睡着了……自从去年中秋在雪柳阁险些被忠王李玙凌。辱,她对异性便开始有种本能的恐惧,但是对身边的这个少年,她就是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天哪,这一夜……自己竟是与他同榻而眠么?只这样一想,紫芝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下意识地想要起来悄悄溜走,怎奈胸前的伤口处又开始隐隐作痛,根本无力起身,只好往旁边稍微挪了挪,闭上眼睛继续装睡。然而,心里却总似有只小白兔在乱撞,她时不时地把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侧过头来打量着他精致好看的五官,因担心他会着凉,又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被子给他盖上一半。
“咦?这被子……”此时才意识到这被子应该就是他给自己盖上的,紫芝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暖意。
见他睡得很沉,小姑娘一时促狭心起,便想要趁机捉弄捉弄他,一双白生生的小手也不肯老实,一会儿伸过来摸摸他的鬓角,一会儿又忍不住轻轻碰碰他的眉毛,甚至还从自己头上揪下一根发丝来搔他的痒,捂着嘴,忍着笑,一副很得意很开心的样子。李琦终于被她闹醒,不过暂时没睁开眼睛,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头部的几处穴位,眉头微锁,似是仍处于酒后的不适之中。
紫芝慌忙缩回了手,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李琦撑着床缓缓坐起,才想唤个侍女进来服侍洗漱,不料却瞥见紫芝就睡在自己身边,而且还与自己盖着同一条被子!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昨晚喝醉了酒,竟然对她……他也不禁吓了一跳,迷迷糊糊的大脑瞬间清醒起来,几乎是跳下了床,双足踩在地上时只觉得软绵绵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头晕得差点没摔倒。
“殿下!”紫芝忙探着身子伸手去扶他,情急之下都忘了自己伤口处的疼痛。
“你醒了?”李琦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她,复又坐在床边,渐渐回忆起昨晚的事情,“昨天我喝了很多酒吧?真的是醉了……怎么,后来我没送你回去么?”
“人家……人家怎么知道?”紫芝红着脸娇嗔,羞怯之下竟把自己全都藏在了被子里,又把身子往角落里挪了挪,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我本来想自己回去的,可是实在走不动了……殿下喝了那么多酒,起来之后一定感觉很不舒服吧?要不要再躺下来休息一会儿?我……我保证既不说话也不乱动,殿下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不用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李琦微笑着拉开她蒙在头上的被子,忽然觉得这样娇憨可爱的女孩儿,是需要有人捧在手心里疼的,语气宠溺而无奈,“你身上有伤不宜来回折腾,就先歇在这儿吧,我去哪里睡一会儿都是一样的。好了,别躲着我了,我现在就回避还不行吗?”
他起身离开,走到门前时却发现那窗纸上多出了两个小小的破洞,心中不禁起疑:难道……刚才一直有人在门外偷窥?于是猛地推开门,只见自家的大总管马绍嵇正一瘸一拐地往远处挪着步,就像是一个恶作剧被人发现之后慌忙逃走的孩子。李琦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扬声唤道:“阿绍,你给我回来!”
马绍嵇闻声止步,只得讪讪地走回来,指着窗纸上的破洞欲盖弥彰地说:“殿下明鉴,这两个洞可不是臣挖的,是念奴姑娘非得偷看……”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念奴不知从哪里突然钻了出来,对马绍嵇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儿,义正言辞道,“盛王殿下,你说,本姑娘是那种厚颜无耻偷看人家*的人吗?刚才明明是马总管一时好奇,非得要扒开门缝看看,我怕他打扰了你们休息,迫不得已,这才悄悄帮他挖了个小洞……”
“咳咳……”马绍嵇轻咳两声打断她的话,面色微露尴尬,转而向自家主人拱手一揖,语气竟有些酸溜溜的,“臣这也是替殿下高兴嘛……恭喜殿下又得佳人。”
“阿绍,你胡说什么呢你?”李琦忙把马绍嵇拉到一旁,挥了挥手示意念奴先离开,这才问他,“找我有事么?”
马绍嵇略正了正神色,道:“昨晚王碧雯趁夜里看守松懈,以金钗刺喉,畏罪自尽,今天早上被内侍们发现时已经没气了。”
“金钗?”李琦一怔,随即想通此中因由,眼神倏地凝聚起来,“是碧落给她的?”
“是,臣去查过了,那支金钗的确是碧落姑娘的。”马绍嵇颔首,回身指了指庭院外面的一处空地,“得知王碧雯的死讯后,碧落姑娘就一直跪在那里请罪,等待殿下发落。”
李琦肃容问道:“那口供呢,王碧雯可都画押认罪了?”
马绍嵇叹了口气,摇头道:“她年纪不大,骨头却是硬得很,全身上下都被打得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了,还是咬着牙不肯把忠王牵扯进来。臣本来想今日再换几种更厉害些的刑具,不料……”
李琦冷笑一声:“小小女子,倒还真有几分骨气。”
马绍嵇小心翼翼地问:“殿下,那……此事还要上报宫中么?”
“当然。”李琦冷然道,“再去通知京兆府和刑部的人,刺客还是要继续搜捕的。你去命府中文学拟一份奏表,写好了之后拿给我看,等父皇一回京就立刻呈上去。对了,既然没来得及逼出口供,那忠王的事就先不要提了。”
“是。”马绍嵇忙点头答应,又问,“那碧落姑娘呢,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李琦叹了口气,良久才说:“你告诉她,念在她这几年服侍得还算尽心,本王不会把她怎么样,当然,从此以后也再不想见到她。逐她出府,让她自寻生路去吧。”
不待马绍嵇回应,李琦就已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换了身宽松舒适的寝衣,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后方才觉得神清气爽。吃过午饭,他便命人备好马车,准备亲自送念奴回白鹤观,顺便再多陪陪妹妹灵曦。马车上,念奴眨着一双明亮妩媚的大眼睛,一路上始终笑眯眯地盯着他,直把这位一向从容淡定的少年皇子看得心里发毛。李琦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不解地问:“喂,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怎么,难道是我脸没洗干净?”
念奴却好像忽然有些忸怩起来,微微低下头说:“盛王殿下,我、我喜欢你……”
“啊?”李琦大吃一惊,差点没从座位上跌下去。
☆、第92章 告白
什么?喜……喜欢我?
李琦着实被她吓了一大跳,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是万里无云的晴空骤然劈来一声惊雷,站在空旷原野上的他无处躲避、无处逃遁,只得乖乖站在原地等待那一场命中注定的倾盆大雨。没错,他的确很喜欢那种清纯明朗、活泼率真的女孩儿,可是……眼前的这位念奴小姑娘也太奔放了吧?刹那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包括是否要接受她这番大胆热情的告白,如果拒绝要怎么说才能委婉一点不伤她的心,如果接纳又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名分才算合适……
他定了定神,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她一个回应。
然而,念奴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仰起脸来笑盈盈地看着他,又接着说:“嗯……喜欢你衣袖上绣着的这个花纹,好漂亮呀,能让我摸一摸么?”
喜欢……衣袖上绣的花纹?
“……”李琦彻底无语,怔了片刻,这才默默把自己的袖子伸给她,心中倒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暗自苦笑着摇头: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想多了……可是念奴姑娘,拜托,你就不能一口气儿把话说完吗?
“盛王殿下,你真好!”念奴立刻喜滋滋地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口,那么近的距离,甚至可以闻见他衣袂间散发的淡淡幽香。那衣料上绣有华虫的纹样,虽并非是正式场合所穿的衮服,却也同样精致绚美、典雅庄肃。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一边自顾自地犯着花痴,一边开心地随口哼起歌来:“阿侬家住朝歌下,早传名。结伴来游淇水上,旧长情。玉佩金钿随步远,云罗雾縠逐风轻。转目机心悬自许,何须更待听琴声……”
尽管她只是随口一唱,也并无器乐伴奏,可那歌声依旧动听至极,清音婉转,犹如天籁。听她一曲唱完,李琦不禁含笑赞许道:“念奴,看不出来啊,你唱歌还真挺好听的,依我看,就算是教坊里那些专司歌舞的内人,只怕也比不上你吧?”
“那是,就连咱们公主都喜欢听我唱歌呢!”念奴听到夸奖开心极了,一脸骄傲地说,“还记得去年冬天,殿下带我和紫芝到梨园去玩,那里的乐伎谢阿蛮姑娘见了我,听我唱了几支曲子,也夸我有天赋呢。哎,真羡慕她们,我若是也能去梨园学艺,那这一辈子都觉得无憾了。”
李琦却轻轻摇头,微笑着提醒她:“你若是想学唱歌,应该去教坊才对。”
“教坊?”念奴有些迷惑地看着他,“梨园和教坊,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了。”李琦一笑,很耐心地向她解释,“如今大唐设立的宫廷音乐机构共有三家:太常寺太乐署、梨园,以及内外教坊。其中太常寺辖下的太乐署仅限于男性乐工,你就不用考虑了。而梨园是父皇为演奏他自己喜欢的法曲专门设立的,主要的职司就是乐队训练,男乐工偶有善歌,女乐工偶有善舞,但终非主业。教坊就与之不同了,平日里主要练习的就是歌舞与散乐表演,又兼涉百戏,分为内教坊和外教坊。内教坊位于宫城之内,能在那里供职的都是最顶尖的乐伎,被帝后嫔妃、皇子公主们召见的机会也相对多一些;而外教坊位于宫外,乐工们虽不及内教坊中人受宠,相比之下却要自由得多。外教坊又分为左、右二教坊,其中右教坊善歌,位于大明宫正南的光宅坊;左教坊善舞,位于其东侧的延政坊。”
“原来如此……那我要去右教坊!”念奴听得双眼放光,拉着他的衣袖一脸雀跃地问,“殿下你说,如果我去教坊毛遂自荐的话,他们会不会留下我?”
“这个容易。”李琦颔首笑道,“你若真想去,我可以出面帮你安排一下,区区小事,相信教坊使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真的?”念奴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一脸惊喜地大呼小叫,“盛王殿下,你真好!哎呀,我……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这一次,李琦可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到,非但镇定如常,而且还故意笑着问她:“念奴,你可说清楚了,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袖子上的什么花纹?”言罢,见她发髻上似乎沾了个什么东西,便欲伸手替她拿下来。
念奴只当他又要来敲自己的头,吓得连忙向后缩了缩身子,一脸警惕地问:“殿下,你……你想干嘛?”
“你躲什么?”李琦有些好笑地瞪了她一眼,伸手从她头发上把那东西取下来,定睛一看,却是一根枯黄的草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他把那草梗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递了过去,“喏,还想一直当钗子戴在头上么?”
。
一过了立夏,皇帝李隆基便从骊山温泉宫启程,与新宠杨玉环一起返回长安。此时的杨玉环虽并未被正式册封为嫔妃,只是以女道士的身份居于宫中的太真观,但李隆基对她的万千宠爱已是人尽皆知,一应用度等同于皇后,所受礼遇甚至超过了当年盛宠的武惠妃,左右皆尊称她为“太真娘子”。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自从有杨玉环相伴身侧,一向风流的大唐皇帝李隆基竟当真不再召幸任何嫔妃,包括淑仪刘澈、梅妃江采蘋等人在内的三千粉黛,皆被冷落一旁。
然而,杨玉环对李隆基的态度却始终是淡淡的,并不拒绝侍寝,但也从不曾像其他嫔妃那样有刻意逢迎之举,在太真观只住了半月有余,李隆基便又将修缮一新的含凉殿赐予她居住。含凉殿位于太液池之南、蓬莱殿之北,既能欣赏到绝佳的湖畔风景,距离皇帝的寝殿又很近,足见李隆基对她的一番用心。因怕杨玉环在宫中寂寞,李隆基不但允许她的陪嫁侍女红桃继续到宫中服侍,还时常宣召她的好友谢阿蛮入宫献艺。不过,面对皇帝这几乎无微不至的关怀,杨玉环除了依照仪制谢恩之外,并没有任何表示。
为了对儿子李瑁有所补偿,李隆基亲自挑选了两位姿容端丽的名门闺秀赐予他,一位荥阳郑氏女,一位河东裴氏女,分别册封为正五品孺人,不过二女入府后皆不受宠,反倒是侍妾卫岚依然甚得寿王欢心,而且在今年暮春顺利产下一女。于是,李隆基对这个刚出生的小孙女表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