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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岚自产下女儿后身体一直很虚弱,这一年多来都甚少出门,见夫君对自己这般关怀,心里不禁漾起一阵温暖的柔情,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双颊竟如娇羞的未嫁少女般微微红了红。
灵曦看着这幸福的一家三口,心中也觉得十分欣慰——十八哥对太真娘子用情至深,如今,他终于从这场婚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么?卫娘子虽不是他的正妻,却不失为一个柔顺体贴的好伴侣,更何况还为他生下了如此可爱的女儿,给他黯淡的生活中平添了不少欢乐。灵曦跟着哥哥向湖边的回廊走去,走到近处时才发现已有两个人并肩坐在那里聊天,一对年轻的男女,看起来似乎是十分亲密的朋友。
那男子看起来约摸二十岁左右,身着一袭簇新的青色官袍,清颀洒落,风度翩翩,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优雅气质。不过,因为他此时正背对着自己,灵曦无法看清他的容貌,只有趁他侧头向身旁的少女说话时才能窥见小半个侧脸。
然而,这一瞥已经足够。
那侧影是如此熟悉……灵曦脚步一滞,刹那间,仿佛呼吸都因他的出现而微微凝滞了。某种刻意掩埋的记忆再度如浪潮般席卷而来,她想起了那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漫天樱花雨中,自己在月轮峰下遇见的那个白衣少年。
“逸峰!”明知不可能是他,灵曦还是脱口唤了一声。
那男子有些迷惑地转头看向她,与这陌生少女炽热的目光相触时,站起身来淡淡一笑,温文有礼地问:“这位小娘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灵曦看清楚了他的脸——陌生的面容,陌生的眼神,唯有他双眸中那清澄如水的波光,与记忆中的游侠少年依稀有几分相似。不过,这一瞥依然令她感到惊艳。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哪怕是在宫中颇受年轻女孩儿追捧的寿、盛二王,似乎也及不上此人的耀眼夺目。那种美,宛如屈原笔下光华烁然的天神云中君。
灵曦只顾着怔怔地盯着他看,一时都忘了说话。
那男子身边的少女也款款站了起来,绯衣华裳,容色端秀,正是今上李隆基的另一个女儿万春公主。这万春公主乃是杜美人所出,因生母出身卑微而不被父皇所钟爱,悄无声息地在深宫中生活了十六年,如一抹安静而单薄的影子。李隆基子女众多,异母的兄弟姊妹之间平日里很少有往来,彼此甚是生疏。万春公主此时便显得有些拘谨,低着头客气地唤了一声:“十八哥,灵曦妹妹。”
李瑁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也十分客气:“许久不见妹妹了。前一阵子听说杜美人玉体违和,却不知如今可大好了?”
万春公主浅浅一笑:“阿娘的病已经好些了,多谢十八哥挂念。”
“那就好。”李瑁微笑颔首,又随口道,“妹妹回去之后,还请代我和灵曦向杜娘子问候一声。”
万春公主自是含笑应允,再次客气地向兄长道谢。她身边那位美男子也上前向寿王见礼,举止从容,仪态风雅,直把灵曦小公主看得痴了。李瑁察觉到妹妹的异样,不禁微笑着轻咳了一声,伸手一指那美男子,介绍道:“灵曦,这位是太真娘子的堂弟——光禄卿杨玄珪之子杨锜,父皇刚刚下旨任命他为监察御史。”言罢,又指了指灵曦,“杨御史,这位是我的妹妹太华公主。”
李隆基对杨玉环万千宠爱,自然也要对她的家人施以恩泽,不但一一晋升了官职,还时常宣召他们入宫见驾。灵曦却是第一次在宫中见到这位美男子,见他向自己施礼,颊畔不禁腾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低着头腼腆道:“杨御史不必多礼。刚才是我冒昧了,还请杨御史不要见怪才是。”
杨锜忙躬身道:“臣不敢。”
看得出杨锜与万春公主是有私事要谈,李瑁不愿打扰他们,便带着卫岚和孩子到回廊的另一边坐下歇息去了。灵曦忙也举步跟上,却仍是时不时地回首看向杨锜,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待这几人走远,万春公主面上的微笑便渐渐淡了下去,扶着廊柱缓缓坐下,秀丽的眉目间露出一缕幽凉的叹息。
“公主。”杨锜怜惜地唤了一声,显然是知道她的心事,复又坐在她身边温言安慰,“公主不必担心,一会儿我就去含凉殿拜见太真娘子,由她出面请陛下去杜娘子那里探望。玉环姐一向待我不错,想必是不会不答应的。只要能见到陛下,杜娘子心里一高兴,这病只怕就能好了大半了。”
“或许吧。”万春公主神色寥落,说起父亲时语气颇为冷淡,“自打出生以来,我就没见父皇去阿娘那儿探望过一次。阿娘日日等、夜夜盼,把自己的身子都给熬坏了,却仍是换不来父皇的一丝怜惜。我就是想不明白,对于宫中的女人来说,君王的宠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杨锜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或许,公主与世间大多数的女子都不一样吧,所以才不会理解杜娘子的心境。”
万春公主好奇地挑了挑眉,问:“哪里不一样?”
杨锜侧头看向她,微笑着回答:“公主是金枝玉叶,日后无论谁做公主的夫君,名分上都是公主的臣子,必须一生对公主忠诚。而且,公主美丽而不娇气,文静却不软弱,内心深处有着寻常女子无法企及的自信、独立与坚强。对于公主来说,未来的夫君只是一个携手同行的伴侣,纵然深爱,也不会过于依赖他。”
“没想到,你还挺了解我的。”万春公主嫣然一笑,眸光清亮,引袖悄悄擦了擦潮湿的眼角,声音却变得有些幽幽的,“杨公子,谢谢你了。你与我相识的时日不长,却愿意听我讲自己的心事,又能事事为我着想,当真是难得。从小到大,除了阿娘之外就没有谁能对我这么好,我心里感激得很,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杨锜微微一笑,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公主切莫如此客气。能为公主分忧,是我杨锜最大的荣幸。”
毕竟贵为帝女,尽管并不被父皇所宠爱,类似的奉承话万春公主也已经听过很多遍了。然而,同样的话从他口中道出时却仿佛有些不一样,语气那样真诚,宛如知己。万春公主深深凝视着他,心中忽有万千思绪飞掠而过——如果能有这样一个男子陪自己走完一生,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一瞬间,她所有的烦恼与忧愁似乎全都消失了,内心唯有一片温暖宁和。
☆、第126章 雪衣
灵曦步入蓬莱殿时,只见李隆基与杨玉环正坐在一张木画紫檀棋局前对弈,杨锜端坐于大殿一隅默默抚琴,泠泠悦耳的琴声从他指尖流泻而出,如敲玉,如碎冰,余音绕梁,不绝如缕。那年轻的美男子青衫磊落,气度出尘,几乎让灵曦再度沉沦于这样一种错觉——面前的人,就是她日夜思慕的少年剑客萧逸峰。
若单看五官,其实杨锜与萧逸峰并不十分相像,二人的气质亦是迥异,然而不知为何,只要远远地望着这位俊秀公子,她就会无端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寿王李瑁也带着爱妾与女儿上前拜见,因见杨玉环在场,为了避免尴尬,片刻后便主动告辞离去。杨玉环始终没有抬眼看他,一只纤纤素手拈着白玉棋子,仿佛正专注于眼前错综复杂的棋局。须臾,李隆基轻轻落下一子,深邃的眼眸中溢出一抹得意的笑:“玉环,你又输了。”
杨玉环低头一笑,谦逊道:“陛下棋艺精湛,臣妾自知不是对手。”
李隆基却颇有兴致,道:“来,陪朕再下一局。”
杨玉环微笑不语,此时的她与李隆基相处时似乎比以前放松了许多。灵曦此时才走上前来,向二人盈盈一拜,嘟着小嘴儿娇嗔道:“父皇好偏心,只顾着与太真娘子下棋,都不理我。”
“呦,我们太华公主生气了呢。”李隆基笑着向女儿招了招手,唤她,“来,灵曦,到朕身边来坐。”
灵曦走到父亲身边坐下,还未及说话,就听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朕得杨家女,如得至宝也……朕得杨家女,如得至宝也……”语调颇为怪异,引得殿内的宫人们皆抿嘴而笑。
“咦?”灵曦好奇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鹦鹉蹲在木架子上,张着鲜红的小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从未见过这么灵巧可爱的鸟儿,不禁欢喜道:“天啊,这鸟儿竟然还会说话?”
“这是岭南进贡的白鹦鹉,名唤‘雪衣女’,平时最喜欢学陛下说话。”杨玉环一边说一边向鹦鹉伸出玉手,“雪衣女”立刻扑棱棱地飞了过来,乖巧地立在她的掌心之上。
“好可爱啊!”灵曦爱极了这个小家伙,探身凑到杨玉环身边一迭声地唤着,“雪衣女……雪衣女……”
谁料,这小鹦鹉却对美丽尊贵的太华公主视若无睹,只是端然栖于杨玉环的掌心,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四下张望着,神情颇为倨傲。灵曦无趣地吐了吐舌头,也不再逗它,只是坐在棋局边静静听杨锜抚琴,待他一曲弹罢,便含笑赞道:“江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只凭这一曲激越高亢的《广陵散》,杨公子便可算是嵇康的隔代知音了。”
杨锜忙起身称谢,语气谦恭:“承太华公主谬赞,臣愧不敢当。”
杨玉环微觉诧异,问道:“原来公主也认得我们家九郎?”
杨锜在诸位堂兄弟中排行第九,故而杨家人皆称之为“九郎”。不待灵曦答话,李隆基便笑着开口道:“朕虽然老了,但她们这些年轻女孩儿的心思还是知道些的。杨御史出身名门,品貌出众,是个十分难得的青年才俊,一向极受女孩子欢迎,谁见了能不喜欢呢?灵曦,你说是不是?”
殿内侍奉的宫人们皆掩口而笑。灵曦霎时羞红了脸,低着头嗔道:“父皇乃堂堂天子,却整日拿我来取笑,人家……人家生气了呢!”
李隆基笑而不语,看向女儿时,眉眼间流露出的慈爱竟与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一般无二。
灵曦羞赧之下便想岔开话题,见棋局旁的几案上摆着一只碧玉雕成的青龙,便随手拿起来瞧了瞧,只见那玉雕长不过数寸,灿若明霞,澄静如水,其温润精巧之处竟不似人间所有。她一边看着,一边啧啧称赞道:“这玉雕倒是挺别致的,碧玉青龙,很衬父皇的身份。”
宦官高力士侍立在侧,含笑解释道:“这玉雕是陛下珍藏多年的宝贝,名唤‘玉龙子’,平日里可是不肯轻易拿出来示人的。今日是听说盛王殿下要与新王妃一同入宫觐见,陛下这才命臣把玉龙子从内库取出来,准备当做新婚贺礼赐给盛王殿下。”
“说起这玉龙子,还有一段故事呢。”李隆基的目光悠悠地落向远方,对灵曦说,“那时朕尚是高宗皇帝的皇孙,年纪比你还要小呢。”
灵曦甚是好奇,忙问:“什么故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隆基看向高力士,吩咐道:“高将军,劳烦你给太华公主讲一讲吧。”
“是。”高力士躬身领命,娓娓道来,“这玉龙子原是太宗皇帝在晋阳宫所得,文德皇后常置于衣箱中,后来一直由宫中内库收藏。则天皇后在世时,曾召诸皇孙于殿上嬉戏,把西域各国进贡的珍宝陈列于前,令皇孙们随意择选,以观其志。众皇孙竞相争抢,皆厚有所获,唯有陛下仍旧端坐在一旁,丝毫不为所动。那时候陛下只有七岁,则天皇后见他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十分惊讶,亲口称赞说:‘此儿当为太平天子。’于是,又命人将这玉龙子取出,赐给了陛下。”
杨玉环轻抚着鹦鹉雪白的羽毛,适时地恭维了一句:“则天皇后的眼光果然不错,陛下登基数十载,励精图治,海晏河清,不正是太平天子么?”
一句话说得李隆基心情大悦,其他人哪里肯放过这奉承皇帝的好机会,也纷纷出言附和。李隆基似是想起许多童年时的往事,感慨道:“朕活了这些年,最佩服的就是则天皇后这位祖母。一代女皇的胸襟与魄力,令天下多少须眉男子为之汗颜!”
李隆基的生母窦氏即是被武则天所杀,然而,对于这位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的祖母,他与其说是憎恨,倒不如说是发自内心的敬慕与崇拜——正如英雄与英雄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的。灵曦亦面露钦羡之色,颔首道:“则天皇后不但雍容美艳、颖慧果决,而且刚强尚武,听说她年轻时最擅长击鞠。那样的飒爽英姿,只怕我是一辈子都及不上的。”
击鞠即是打马球,在大唐宫廷中极为盛行,上至帝王后妃,下至内侍宫人,无论男女老少皆爱以此为戏。李隆基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杨锜,对灵曦道:“这倒不难。杨御史就是个击鞠高手,你若想学,不妨拜他为师。”
“真的?”灵曦双眸一亮,却又忽然有些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