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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一定,再顾不得客气,顾启东又要事在身不能久耽,便拿起帽子请江白夜边走边说,两人到出门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商议完毕。顾启东给了解禁令,允诺江白夜在城里搜寻梅卿的下落,又派给他几名警卫一起前去。
江白夜微讶,他原以为顾启东必定会亲自去找梅卿,如今却不见他由此打算,只是急匆匆往外走,看来果然是发生了大事。
时间已快到三四点,正是黎明前夜色最浓的时候,北军行辕外面低低切切的说话声更加重了严肃气氛。江白夜想到梅卿下落不明,北平又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波澜,心里不免急切,到车子旁边,径自对顾启东说:
“顾少有事情可先行,我有了令牌,这就去找梅卿,这件事……”他本想说多谢顾启东,临时又改口,顾启东帮忙并不是为他,“这件事,希望能早日解决吧。”
顾启东点头,对江白夜说:
“随时传消息给我,或者我再派几个人过去。”他们两人在上海的时候还是明争暗斗的景象,此时却突然默契起来。
正要上车,江白夜在外面静静看着顾启东将要离去,本来不打算出口的话却又问了出来,只要是能找到梅卿,他什么都顾不得。
“顾少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什么人绑走了梅卿?”他浓黑的眼睛在夜里看不出神色,“如果能有这方面的消息,可能找起来也容易些。”
顾启东脸色一滞,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要务在身顾不得么?梅卿莫名其妙失踪,江白夜来,除了要在城里找人,恐怕还想知道别的,可他没有问,自己也没有提。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明显有些晦暗,尤其在车内昏黄灯光的映照下,越显得整个人阴沉,祁复跟在后面,心里着急,又不敢催,顾云则比他明白许多,却也大气不敢出。
两人隔着车窗对视了一阵,顾启东忽然脸色一收,声音平平地说:
“可以去平阳会馆这些日本人常出没的地方看看。”停顿一瞬,他拧眉,“或者在往东北的关卡附近等着,看有没有人近日出北平到东北。”
说完这一句,对江白夜点点头,便命令开车离去。
江白夜一个人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顾启东的车子疾驰而去,脸上先是明了的神色,继而又充满忧虑,停了一瞬,便也抓紧时间去安排找梅卿的事。
一路风声过耳,顾启东盯着车窗上自己有些沉郁的双眼,浓浓阴翳将车内笼罩。他本来满心急着军政之事,日本人在边线上挑衅,指不定明日就会有大战爆发,他却忽然间心思全都转到了别处。
梅卿失踪,他隐约预感到是谁在后面指示,也从来都有这种担忧在心头,可如今还是发生了,他却只能一门心思在自己的备战上,相比之下江白夜的反应简直令他心里窒闷。
他刚才为什么不在江白夜面前提起自己的怀疑?顾启东想起江白夜一双仿佛穿透夜色的眼睛,不由一阵烦躁,他意识到自己的无奈。因为他的原因梅卿出事,他却不能救。他怎能在江白夜面前说出可能是宋明美绑架了梅卿?
宋明美令他厌恶却无法摆脱,梅卿他却终其一生也不能得。
顾启东闭上眼,沉沉吁口气,转而对顾云吩咐加速。他迅速恢复了冷静如常的神色,影响北平命途的大战一触即发,他要赶往自己的战场。
江白夜循着顾启东的暗示迅速在城里搜寻梅卿的下落,从日本人常出没的会馆到洋人聚集的北平饭店,能找的地方都找遍,却丝毫没有梅卿的影踪。
天色已亮,东边泛起鱼肚白,江白夜双手插兜站在北平饭店外,身后豪宅林立,繁盛无比,眼前却有丝苍凉和冷寂。似乎一夕之间秋意便降临。
梅卿能去哪呢?宋明美和她身边的人会带梅卿到什么地方去,她绑架梅卿又有什么恶意?江白夜脑子里将这些念头翻来覆去,最终没有定论,他一向沉着,一遇到梅卿出事便毫无把握起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只盼尽早一刻找到她,别的想再多也无用。
阿全开着车过来,远远就见江白夜脸色忧郁,身上带着晨露,心知他一夜奔忙毫无结果,有些难以开口,然而该报的消息还是得报。
“少爷,”他凑过去,江白夜眼望着前方应了一声,“去关卡问过了,那个什么明美小姐已经回东北好几天了,因为戒严,最近也很少有日本人出没了,小姐的下落……已经跟他们说让这两天盯紧点了。”
江白夜不置可否,垂首来回踱了几步,心中已经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致猜出。宋明美嫉恨梅卿而生出恶念,她早早离开北平,定也是为了防止顾启东拿这件事来发作,若是宋明美的手下绑架梅卿,此人现在必定还在城内,而且闹出动静之后关卡关闭,他出不了城只能在这里等着。
总有办法找到梅卿的。江白夜心思定下来,惶急也少了几分,见阿全一脸尘土之色,自是连夜奔忙受苦不少,他拍拍阿全,温和地说:
“忙了一夜,先回去吧。”阿全点头,开车门请江白夜进去,他却不动,“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
江白夜并没有说什么事,阿全见他已经转身要走,便只得奉命回去。
江白夜看看天色,东边日出,远处的教堂里传来阵阵钟声,悠长响声破开晨光而来,似乎是个极其宁静的早晨,他又不自觉想起自己在几天前的早上,附近的教会医院里,梅卿和他在草地上慢慢走着,她的衣衫窸窣作响。
找梅卿的事不能急于一事,绑架她的人有所图,自然不会伤害她。江白夜记起昨天晚上阿全回来说的,凤卿吐血正在急救,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要去看看凤卿。梅卿的师哥,她心心念念要与之共度余生的那个人,若是梅卿回来,看到他伤重,一定也会痛苦吧。
江白夜的心里变得温柔,他想到到这时自己已经不能再想有关谁更适合梅卿的事。他只想看到她平安的在这里。
然而这一次他终究没有去成。江白夜后来想起这一夜,心里仍有余波在震荡。他在一夕之间经历了许多事,情况复杂多变到整个人的命运由此转弯,他和梅卿的旧情新爱也在这一瞬间遭遇不意卷来的滚滚红尘。
走在清晨的马路上,一路无人,偶尔有街边店铺卸掉门板开张营业,一盆水泼出来,在阳光下成一道虹。这个清晨静谧安逸得令人难忘。
前方广播电台的新闻又开始,先是一阵刺耳的滋呀声,仿佛电流通过空气,噼里啪啦就要着火,不知哪里传来低低一声咒骂:
“娘的,又吵人好梦了。”
随后模糊的人声通过广播传了出来,江白夜驻足聆听,瞬间脸色变得凝重。他不光听懂了整个广播的内容,还从中分辨出来顾启东的冷肃的声音。昨天夜里日军突袭丰台大营,两方冲突升级,终于在凌晨正式交火。顾启东于早上八点整电告全北平对日侵略者宣战并要求民众联合起来协同抗日。
满满的整条街顿时沸腾起来,各式各样的声音和表情都有,慌乱无措和莫名兴奋充斥了北平。江白夜什么也顾不上,脚步一收,立马往相反方向的会所住处赶去。
两方战斗一打起,北平城立时陷入混乱,百十里外炮火连天,顾启东部下丰台营与日本人在郊区开火,内城人心惶惶,遍地都是携家带口出逃的难民。
情势一乱起来,江白夜索性不再顾忌,满北平加紧寻找梅卿的下落,两天过去却依旧毫无所获,到第三天头上,他原本满心的把握也渐渐开始不确定起来。
又一天毫无所获地回来,江白夜下车,阿全在后面请他进去,却见江白夜摆摆手,夜里脸色颇有些忧郁,阿全知道他心情不好,便自带着人进去,只留江白夜一人在会所外发呆。
八点多,天色昏暗,郊外炮火声暂歇,两方僵持一夜之后再次停火,短时间内日本人还没法进城。只是这战火一燃起来却注定不会消止了。
江白夜揉揉太阳穴,眉间忧色更重。身子不乏,心里却慌,他怕自己这样找终究会失望。
又从头到尾将自己的思路理了一遍,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被自己遗漏,北平城找遍了,没有,车站也没有,梅卿到底去哪里了?绑架她的人不会乖乖留在北平,但到处都没有她的影踪,莫非是趁战乱之机被钻了空子?也许梅卿现在已经不在北平?
江白夜怔怔看着暗黑的天,从头顶到北边天空,一团乌黑的云,紧促地挤在一起,有点透不过气来的沉闷。他想起自己也曾经这样看天,因为有梅卿,漫天都是云卷云舒,轻松惬意。
在外面站了许久才回去,阿全整理了几天的信函电报之类的给他看,不外乎上海方面报告消息的,因为担心北平的形势请他尽快回去的,江白夜草草看了几眼便扔在桌上,心里觉得烦躁。阿全在旁边看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去?这边太危险,上海那边已经发电报催了好几次了。”
江白夜没有立即回答,思索了半天,想到罗豫章前段时间偶有询问,近几天却丝毫讯息也无,倒是有些诡异,可他还没有找到梅卿,又怎么能这样回去?沉默良久,他慢慢说:
“北平危险,路上更危险。”北平郊外的铁路已经被日本人炸过好几次,他又是携带军火在身的,该更加谨慎才行。
阿全无意识地点点头,每天头顶炮火乱响,任他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人,也心惊肉跳,可看江白夜的样子,分明是不准备立马回去,他做属下的,也只能听命行事,再说如今的路上也的确不太平。
愣了一阵,阿全突然想起来,提议说:
“少爷,铁路上不好走,不如走水路,行船回上海,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如果少爷不打算走,可以先遣几个人压货回去。”
江白夜点点头,阿全的提议也不错。手在桌上轻轻叩几下,心中已经有了大主意,他召阿全过来细细吩咐:
“你去安排人,绕道天津港上水路,比铁路安全些,只不过那边水警营自成一体,跟顾氏有些不搭茬,到时候重新去打点打点,别被拦在半路上……”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
阿全不解,只见江白夜脸色微变,却又看不出是喜是怒。
江白夜不语,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天津港督向来与宋氏亲近,他借顾启东的势力日夜在北平城几处关卡及车站处派人死守,就为了防止梅卿被人绑架离开北平,三天时间心思白费,到此时才突然醒觉自己漏了天津港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
以宋明美和日本人的能力,要挟持一个人过天津到东北,简直轻而易举。
一想到这里,他心神俱震,简直想要当场冲出去到码头到东北,去找梅卿,太阳穴突突跳了半天,勉强握拳稳住自己,江白夜抬脸,眼前灯光白炽,他的眼神比灯光还要灼人。
“你下去安排,这里不必多留人,都回去,”江白夜一顿,“你也回去。”
“那少爷你呢?”阿全急问。
“我明天要去一趟东北——现在有事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了。”他猛然起身,也不多解释一句,便拿起车钥匙出门而去。
阿全诧异地张大嘴,却见江白夜已经一阵风般从身边过去。追也追不上,阿全只能愣愣站在原地,他经过桌边的时候衣角带风掠过,一叠薄薄的纸片纷飞,都是从上海来的电报,像雪白的蝴蝶落了满地。
阿全蹲下去捡,眼睛触到上面几张,都是今天刚到,江白夜还没有看过的。他突然呆在原地。
江白夜连夜赶去了一趟港督私邸,他因为生意的原因和这些人多打交道,向来都是以无害商家的姿态出现,说起话来倒也没那么多避忌。两三句的工夫便套出话来,果真几天前天津码头有放几名日本人过港。
他一听之下当即心落到了实处,喜的是几乎可以确定梅卿的下落,她必定是被日本人挟持到了东北,忧的是这一下更难把握她的安危,偌大的东北,遍地都是佐佐木的人,梅卿会出什么事,他连想也不敢想。
敷衍几句后从港督私邸离开,江白夜一人开着车在黑沉沉的街上飞驰,近来城内的人数大减,几乎全都是出去避难的。
窗外的景物迅速倒退,江白夜余光看到倒视镜里的自己,故作平静的外表下是喷涌而出的激动。眼里有些红,不只是因为焦急还是因为担心,或者是这连日的奔波。他庆幸身心俱疲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黑夜里的一点曙光。
他越发急切起来,胸内有冲动挣扎着要破体而出,去找能让他心安的一个人。
外面的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