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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谨慎,格外遵从教条,一定要调整好队形,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不少贼匪逃进了贼窝,没能起到关门打狗的作用。换了是吴崖……也不成,他估计会带着人冲得更近,难保跟狗急跳墙的贼匪形成肉搏混战。
还都是经验不足啊……
李肆这么感慨着,接着身边的清香提醒了他,还有个完全没战场经验的好奇宝宝。
“跟着就跟着吧,别在战场侧面晃荡,子弹可是不长眼的。”
李肆没好气地训斥着她,早就知道她跟着了,可严三娘不是自己的部下,功夫又高,想赶也赶不走,只好任她围观。却不想刚才她就在战场一侧观望,那可是很危险的。
严三娘只觉心虚不已,强自收摄心神,想要顶上两句找回颜面,却不想爆响声再起,一波接一波,竟然又是三连响。那是右侧已经列队完毕的司卫在开火,原本已经溃乱的贼匪群里炸起一片缤纷猩红。
遭这要命的侧面一击,贼匪们没了逃回贼窝的后路,顿时都僵在了原地,第一个人跪了下来,接着牵起无数人跪地举手告饶,不敢再有动弹,书迷们还喜欢看:。而正整齐迈进的横阵也逼到近前,山坡上满是躺着跪着的人,几乎再无贼匪站立。
“胡汉山那边动作快点,他本该在贾昊之前开火的,身上挂的钟只当尿壶用么?”
李肆继续下着命令,他的计划是正面逼上,胡汉山压制贼窝,贾昊侧击,本该行云流水一口气呵成,可三个环节都松开了。这只是几道排枪就能基本解决的贼匪,要真遇上强敌,他这一套歼敌于城下,同时寻机攻城的连招,可就是漏洞百出。
下方的传令兵拱手而退,严三娘听着李肆沉稳而又带着一丝火气的腔调,再看着被他言语拨转的千人战场,心底原本那点震颤又跌宕起来,推成一圈异样的细碎涟漪。说书先生嘴里的“羽扇纶巾,凭栏弹指,强虏灰飞烟灭”,那种让她心驰神往的豪杰男儿,原本以为只在古时才有,而此刻的李肆……
“老天……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微微红晕在脸颊上染开,严三娘偏开头,笨拙地没话找话。
“你们这鸟枪,好像不一般呢。”
李肆可没注意到严三娘的动静,他正盯着战场的情况,听到这个似乎有好几天延迟的问题,心中也不由自傲了一把。
这可是他来这个时代,用燧发枪干的第一仗!
如今司卫手里不再是“鸟枪”,而是真正的燧发枪,田大由抛却丧子之痛,呕心沥血琢磨出来的燧发机,不仅零件少,机构简单,还可靠耐用,绝不比老外的差多少。
刚才那两轮三连排枪,全是密集人群的攒射,靠精磨水床造出来的枪管,可以让司卫们在百步外还有相当的命中率,所以这次没等贼匪冲近五十步,他就下令开枪。果然,头一轮就至少放倒了三四十号贼匪,接着贾昊的侧击又干倒二三十人,这波贼匪虽有四五百人,可手上没枪炮弓弩,更没强人组织,隔着几十步远就彻底垮掉,比豆腐渣还渣。
只是这枪还有玄机,燧发机龙头还可以夹火绳,必要的时候,就得换上火绳冒充鸟枪,这是眼下不可缺少的遮掩。
此次行动并非李肆一人承担,镇标也派出了张应的营兵,可李肆专门将张应的队伍扔到了另一路上,他好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演练燧发枪战术。
“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李肆笑眯眯地问,严三娘轻咬嘴唇,眼帘低垂,心思更乱了。
“看不出来吧。”
李肆心想,咏春祖师,无知不是过错,也没必要脸红啊。
“就这一大坨就很不一样!”
严三娘将自己心中的异样心绪压了下来,勉强在枪柄上找到了不同,却惹得李肆更是大笑,笑声高扬,合着如雷炮响,就在这山间回荡不定。
贼匪投降了,可司卫却没停手,那些贼匪就傻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贼窝被一炮炮轰着,砖石碎木四下横飞。
李肆此次出战有两项大杀器,一件是燧发枪,另一件就是这炮。去年十月间,白道隆又将自己镇标那十二门炮报损了,估计也是学着前任的手腕,倒卖到了未知去处。李肆只好给他补充了十二门,权当是孝敬。有之前的炮范在,造同样的炮不过几天时间,趁着造炮的机会,李肆又试造了两门小炮。
这些小炮跟之前的生铁炮完全不同,其实就是大号火枪,只是没有枪托,前有三脚架后有斜下立地的木柄。这炮长度和火枪差不多,口径不到一寸,用熟铁板卷锻而成,通体三层,后端还多加了一层,整体重量不到三十斤,大多数情况下用来发射霰弹,必要时也可发射专门用来破墙裂石的铁头单弹,书迷们还喜欢看:。所起的作用跟清军在百年后用的抬枪差不多,也就是火枪队的支援火力。
这会胡汉山带着的炮哨,用的就是这两门“神臂炮”,为啥取这名呢?因为这炮可以一个人扛在肩上,另一人扛炮架。这引发了司卫们的联想,觉着这炮都可以端在手里放。后来才知道,没人顶得住那后坐力,只能两人分在左右侧用手掌着横柄发射。可他们还是不甘心地取了这个名,期盼着哪天真能端着一门炮上阵。
这愿望不是不能实现,只是现在时机和技术都还不成熟……
炮手畅快地朝寨门打了十多二十发破墙弹,又朝寨门左右寨墙轰了几记霰弹,然后胡汉山带着十来个精壮汉子,合抱一根粗长圆木,撞向已经破烂不堪的木头寨门。后方还有一个哨的司卫朝没人的寨墙上开枪,像是在打臆想中的守军。一边已经成了俘虏的贼匪心中都道,这些套着练勇号衣的家伙就是一群疯子……
轰……
寨门撞垮,那一哨司卫端着上刺刀的火枪就冲了进去,里面几十个贼匪全躺在地上打着哆嗦,不敢妄动半分,一具上半身已经粉碎的尸体躺在不远处,成了胡乱动弹的血淋淋教训,那该是被神臂炮给透门炸中的。
“这……这就完了?”
硝烟散尽,战斗结束,两倍的敌人,占据高处,还有寨堡掩护,却在不到两刻的时间里土崩瓦解。具体战果不知道,可严三娘却能看到司卫这边的伤亡,也就是四五人爬山的时候太急,把脚给崴了。她眨巴着眼睛,觉得很有些不现实。
“战斗早就完了,现在是演习结束。”
李肆这么说着,将一场战斗变作攻坚演习,也算是尽可能地压榨战场资源吧。
第一百三十章 各有各的决心
第一百三十章各有各的决心
装备强度几乎为零,作战意志为零,外加毫无组织力,面对这样的敌人,零伤亡获胜,还是毫无成就感,就连排队枪毙的瘾头都没过足,总不好把那些俘虏集合起来就地处决吧,其他书友正常看:。唯一的收获,就是再度验证了手下这帮司卫的素质,离李肆所要求的标准还差太多。
见着李肆对贾昊等司卫大小头目一通训斥,什么不知道把握战场的实际变化,什么平日带兵不掌细,什么炮哨连百多步远距离打寨门都只有五成命中率,训得众人低头不敢出大气,连严三娘都再没了以前的高昂心气,就缩在后面,生怕他转脸瞪过来,要来清算自己尾随的账。
“你们……总司,寻常都是这样子?”
严三娘觉着这时的李肆真有些陌生,确实像个统兵的元帅。眼下打了个大胜仗,己方还几乎无死伤,他却还这般苛刻,说书先生说,慈不掌兵,该就是他这味道吧。
“是啊,总司很严厉的……”
盘石玉只是亲卫,倒不必跟着一起挨训,严三娘这问题,他还颇为幽怨地盯了她一眼,心说我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就因为带着关蒄去见你,才被发配到山上淘金,跟孟家那一对可怜的家伙呆了两天,直到年三十才被放回来。
“不过……平日演习,总司还没凶到这样的地步,今日是怎么了?”
盘石玉暗自嘀咕着。
“呼……好受了些,欲求不满啊,真想来场畅快的战斗。”
李肆数落完胡汉山追着霰弹就去冲门的莽撞,心中的郁结才终于舒展开,然后开始检讨自己,这样还不够么?难道真要让自己手下死伤枕籍才舒坦?这可都是未来的苗子呢,少掉一个都要肉痛。
“好了,除开刚才我说的那些,其他你们都还表现得不错,我相信,对面即使是张应那些兵,你们也能拿到今天这样的成绩。”
李肆作了总结陈述,司卫们只觉乌云散尽,暖日当空。
“张营头手下那些兵,也比这些贼匪强不了多少,我觉着就算是以前那个施军门手下的亲兵,也不一定扛得住咱们,书迷们还喜欢看:!”
胡汉山是得了一分阳光就要灿烂三天的主,咧着嘴嘿嘿笑开了,其他人也都摆出了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默契脸色。
李肆对他们这些司卫从未明确提起过造反二字,对贾昊吴崖以及汉字辈少年这帮核心,也没在这方面深入。但从衣食住行到精神思想,这些司卫和官府乃至朝廷的联系,都已经渐渐被李肆从各个细节上割裂,他还不遗余力地从诸多小细节上,给众人潜移默化地暗示着“我们跟官兵总有一战”这意思,跟官兵比强弱,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个小动作。
听着这些话,后面的严三娘轻咬嘴唇,真是再嚣张不过的反贼了……不过瞧李肆这作派,甜枣跟在巴掌后,还跟得那么自然,还真是天生的统帅呢。
瞧向战场,那一地的尸体让她触目惊心,再想到早前李肆举着短铳指着她脑袋的情形,她就觉得喉头发干,看来那些司卫的话并不算过分,真能把鸟枪练得精熟,她武艺再高,也会落得跟这些贼匪一样的下场。
“你……不是说我可以提条件么?”
趁着李肆得空,严三娘找到他,鼓足勇气开口,李肆微笑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要学这鸟枪的本事,咱们一枪换一枪!”
严三娘这要求让李肆一愣,很自然地问,你又不能拿着鸟枪,学这本事干嘛?
“学会了,就知道该怎么对付!”
严三娘这话很符合武人思维,李肆本想说你学会也对付不了,可再想想,她之前答应自己,却还没提什么条件,既然是交易,就由得她吧。反正也没什么好学的,就是搂枪瞄准把稳而已。
战斗完毕,打扫战场的事有后面跟上来的民夫解决,他们这些战兵要做的就是甄选俘虏,书迷们还喜欢看:。杨春之乱后,韶州本地人被官府细细梳理了一遍,这时候在外面转的肯定还是之前跟着杨春孟奎作乱的惯匪,而外地人则是他们裹挟来的穷苦人,这两类人得分别对待。
外地人会被押送到罗恒那边去,丢给他那边的棚民区做工,而本地惯匪则会送给李朱绶或者周宁。
这些贼匪个个衣衫褴褛,个个磕头讨饶,只求饱饭热汤一顿,之后是死是活都不在意了,见他们伸出的手都是油黑干裂,严三娘心头一个劲地发寒。
严三娘很少思考过除开自己生活圈子之外的大问题,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的心绪也在扩散。觉得之前自己所知的不受人欺的道理,好像撞到了一张无比复杂的大网上,让她对自己的信念有了些动摇。
严三娘问李肆:“你是不是想着养这样一支万***军,再造无数枪炮,就可以反了朝廷?”
李肆反问:“反了朝廷,然后呢?”
他隐约听出来了,严三娘正在纠结,草民反朝廷是因为活不下去,可大多数却只成了眼前这些欺凌他人的贼匪。这让心性单纯的严三娘对她所领悟的“骨气”有了迷惘,而她自己却还没自知,之前她在“造反”这事上逃避,其实也源于这样的心结。
他这一问,严三娘不由自主地点头,是啊,她就是这个意思,然后呢?立起新的朝廷,再欺压人,惹得人又来造反?
“他们是不知而反,不知道自己该反什么,只为求活而已。如果知道谁、什么东西、什么事情才是真正该反的,他们就不会这样了,连带的。反了之后该做什么,也就能搞明白。”
李肆这么说着,严三娘先是点头,然后又是摇头,前半截她听明白了,后半截她却还是不懂,其他书友正常看:。
“其实你也懂的,要是天底下人人都像你,这世道就安宁了。”
李肆含笑安抚着她,严三娘脑袋低了下来,她还是……不懂,不过这话说得她心里暖暖的。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这到底是在夸她呢,还是在损她呢?
接下来的三四天,无数问题一直绕在她脑袋里,直到李肆和张应汇合,将最后一个贼窝清理干净,她还是没得出什么结论,还是李肆将她拉出了苦海。
“有些人天生是做事的,有些人天生是想事的,三娘你显然是前者,就不必为难自己了。”
严三娘释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