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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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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这可不是总司说过的,这是要打仗了啊!”
    舵台上的老金也是一脸惨白,前方海面上,正有几条船影依稀可见,刚才那一阵炮响的轰鸣还萦绕在耳。
    “总司的话很清楚!你管开船,我管打仗!”
    胡汉山咆哮出声。
    “那帮海盗!居然敢对着咱们发炮示威,是活得腻味了!”
    他转头朝甲板的船舱口喊去。
    “汉湘,接着就看你的本事了!”
    石笋村外,大屿山上,看向东北的平静港湾,后世那水泥森林还不见踪影,全是茂密丛林,李肆心怀舒展,这里将是他在英德之外的又一个基地。
    “苏文采当了新安县丞,是用来遮蔽官府的窥探,而你任着的九龙巡检,更是一道关墙。”
    李肆身边是刘兴纯,他也和张应一样,都是革命的一块砖,从英德的浛洸巡检,到象冈巡检,再一路转到新安的九龙巡检,全是干着从九品的芝麻小官。可跟张应不一样,刘兴纯已经被李肆这条船绑得紧紧的,虽然并不清楚李肆是铁了心要造反,却也明白,自己走的这条路,跟朝廷已经越行越远。
    所以,一些隐隐犯忌的事,李肆已经能对刘兴纯说了。
    “关墙之南,脚下的大屿山,还有东面的香港岛,会是我们藏兵掩甲的地方。”
    李肆这么说着,刘兴纯郑重点头,明白了自己的职责。
    新安本就是荒凉之地,新界更是偏僻,香港岛上,只有一些种莞香的农户,大屿山则只有渔民。大大小小的海盗出没在这片港湾之间,官府却懒得照管。一来是这些海盗出则为盗,入则为民,难以分辨。二来新安地广人稀,产物贫瘠,没多少人丁,大军来剿一通,却没法停驻,等走了盗匪又死灰复燃,反正海盗是在海面上讨生活,只要不扰到州县地界,也就没人愿意管。
    原本是英德县衙刑房兵房案首的苏文采,被李肆通关系提拔到了新安县来当县丞,驻地在大鹏,卡住了官府政务上的一环,遮蔽了大鹏之南新界、香港岛以及大屿山的事务。而刘兴纯则以九龙巡检的身份实际行事,掩护李肆在这里大展手脚,其他书友正常看:。张应的职务虽然定在香港岛,可他却通过这段时间来的活动,将新界和大屿山的绿营笼络住,从兵事上掩护李肆。几管齐下,这片地方虽然离广州府不远,却成了官府的灯下黑地。
    李肆的掩护还不止这些,广州府的李朱绶就是一个大灯罩,而新安县的知县,呵呵,还真是巧了,一年多以前,李肆“教唆”汤右曾化解的广东府县案里,那个差点被整治掉的新安县知县金启贞,拜李肆所赐,还稳稳当当坐在这位置上。有汤右曾交代过,有段宏时联络过,虽然这金启贞不可能帮李肆干太出格的事,但怎么也不算行事的阻碍。
    “金启贞在新安县当了十来年的知县,可是新安的地头蛇,你还得好好跟他来往。”
    李肆再交代了这么一句,刘兴纯点头,笼络官府可是他的长项,也是他所在的青田公司公关部的本份。
    “那船……就让那些小子们在外面玩着?好歹也花了三四千两银子呢。”
    正事说完,刘兴纯扯了一句闲话,他可知道李肆对这两条船格外在意,年节刚过,就跑到青浦船厂去,一蹲半个月。现在让胡汉山那些司卫摆弄,出了事怎么办?
    “不玩就不会使唤,也是没办法。”
    李肆无奈叹气,三四千两银子只是船本身的造价,加上帆具、火炮,以及各类附加设施,一艘船的花费接近七千两银子,这还仅仅只是排水量不到两百吨的小船。
    可他觉得很值,金鲤号、银鲤号这两条船身上,寄托了他太多的期望。
    光从外形看,穿越众一眼就会喊出“飞剪船”,可这是福建船匠的设计,李肆并没有给他们提过以后的飞剪船。
    早前萧胜去福建任职时,李肆就让他找福建船匠画船图,也就是设计船型。和广东比,福建因为船用木材丰富,造船业一直比广东发达,技术自然也先进得多,书迷们还喜欢看:。他提出的设计需求很简单,一个字:“快”。
    前世早就知道,飞剪船是风帆时代最快的船只,可李肆想看看,华夏造船技术能在这方面有什么体现。去年年节,萧胜将船图带回来一看,李肆当时的反应就一个:“殊途同归”。
    工业革命之前,技术还停留在经验沉淀阶段,就经验而论,华夏的造船业不比欧洲差,在大航海之前,更是遥遥领先于全球。尽管到眼下的1714,华夏造船技术已经停滞不前,可船匠们在诸如流体力学、船舶结构学等等领域积累下来的经验,依旧有其独到之处。
    所以李肆拿到的船图,跟后世的飞剪船差不了太多,大长宽比、深弧底、低干舷、平甲板,以及刀锋船首。这种船华夏少见,但不是没有,很早的海鳅船就是这一类,以灵活快速闻名,但只是辅助船只,没造过这么大号的。
    需求决定技术方向,李肆提出的“快”,恰恰不是华夏船业千百年来的主体需求,甚至欧洲也不是。只到了洲际航海时代,才对这“快”字提出了特别要求,而飞剪船更是要靠“快”来赢取利润。
    可靠着对海洋和船舶的基础认识,福建船匠设计出这船型,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就李肆所知,就在这个时代,福建和广东的船匠也造过以快闻名的高桅快船,但因为官府的水师船追不上,就下令禁造了,清廷的思维方式就是这么古怪。
    李肆没打算让福建那边造船,而是拿着船图,找来广东船匠进一步改进。福建船匠给出了全新的船型设计,可船帆还是老式的。李肆就通过安家的关系,将一些澳门船匠招进了青浦船厂,让他们把欧洲软帆技术挪了过来,出来的东西自然很像以后的飞剪船。
    “这不是飞剪船,这叫……飞蛟船。”
    李肆给这船型取了名字,他这飞蛟船跟飞剪船还是有差别,比如还没有空心船首,船帆也没有那么复杂,因为李肆还面临一个难题,有船没人,为了不让操纵太过复杂,只能省掉一些高精尖技术。所以这船顺风满帆也就能跑十四五节,只比同时代华夏海船快两倍,比欧洲船快不到一倍。跟普遍十五六节,甚至特殊情况下能跑二十节的飞剪船相比,还是有差距。
    他手下的确有不少船工,有些还是会跑海船的大工,可对付软帆和快船就无能为力了。不得不继续暗中招募澳门船员,驾着金鲤号去福建的就是澳门船员,而本地船员,李肆还只敢让他们在香港这一带近海打转。
    “等他们玩会了,才能出远海,干大事。”
    李肆将目光投向南面,海面风平浪静,看不到什么船影,但银鲤号应该就在远方某处海面上扬帆急进。
    为何要造快船,这个问题,答案很复杂,总述而论,量变引发质变,一旦突破了某个瓶颈,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严三娘也曾好奇地问过这个问题,李肆是这么回答的,功夫少女凤目眨了一阵,被他忽悠过去了。
    “新界之南,海盗猖獗,不会出什么事吧?”
    刘兴纯随口又说了一句。
    “该没那么坏的运气吧。”
    李肆不以为然地耸肩,这可是银鲤号全装后的第一次远航呢,怎么可能那么倒霉?
    轰……
    已不见陆地的海面上,两三里外,几艘比银鲤号小了一半的渔船上闪起几团火光,片刻后,几条细碎水柱在破浪急行的银鲤号前方升起,舵台上的胡汉山高挥拳头。
    “你们要倒大霉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两艘船的战争
    第一百七十五章两艘船的战争
    “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雏儿,居然在香港海行船,就没听说过香港八郑的名号!”
    郑永哈哈笑着,这个三四十岁的朴实汉子,原本瞧上去也就是个普通渔民。此刻腰挎长刀,目露凶光,气势很是逼人。船身颠簸间,他两脚就像是钉在甲板上一般,看得出是老走海了。
    “招呼五郑家的人,注意别把炮打到船上去了,惹得他们来追就好。”
    郑永一声招呼,手下人就朝远处的另几条船摇起了旗帜。
    “多好的一条船啊,操船的是在当竹筏子划么,真是被人糟践了……”
    瞧着正急速逼近的船影,这海盗头目心中燃起的火,简直就跟女人在身下撩起的火一般灼热。
    “有了这条船,洋人的商船也敢摸摸,到时就算只劫了一条洋船,这辈子就再不愁吃喝!”
    郑永看着这条外形洗练锐利的船,如同在看不着片缕的美人。他一眼就看出这船的底细:破浪抬底很轻盈,没装什么货。舵帆操纵拙劣,还没挂正式的旗号,绝不是洋人的船。只要不是洋人的船就好,洋枪洋炮犀利,自家这些土炮鸟枪可对付不了。这船快,只要快,就像野狼扑牛,总有机会咬上一口,咬得多了,蛮牛也要倒地。
    郑永本不姓郑,他老爹那一辈是台湾郑家刘国轩手下的水师官兵。康熙二十二年,施琅进兵澎湖,大败刘国轩,溃兵四散而逃。他们的父辈驾船逃到了新安,为表忠义,也为遮掩,集体改为郑姓。按早前的营属分排行,从一到八,由此留下了香港八郑的名号,而他郑永就是头郑家的第二代,隐隐有香港八郑头领的地位。
    可他们毕竟不是纯粹的贼匪,这头领也只是个虚名。三十多年来,八郑家散布在香港岛,老弱妇孺在岛上种田种莞香树,他们这些汉子下海捕鱼,书迷们还喜欢看:。遇着了合适的目标,就由渔民变身为海盗。猎物多是走单帮图省事的商船。以他们八郑为首的海盗不是那种外海大盗,还得靠着岸头过日子,早立了规矩。什么时候能劫,劫多少,都有讲究,总之不能害了岸上人。所以那些商船被劫了,东主也就只当是浪沉了,绝少招呼官兵到这一带来勘察,要查也查不出个究竟。
    可眼下这条怪船就不在规矩之列,就算破了规矩,郑永也认了,谁让他一眼就看出了这船的好处?更不用提操船的人水平臭得发指,只要能靠上去,这条船就是囊中之物。
    郑永是这心思,和他一起出海的五郑家郑云也是这心思,两拨人五条鸟船,就朝这怪船开炮撩拨,果然引得它追了过来。
    “五条船,二百多号人,怎么也能把你收拾下来!”
    见那怪船已经近到半里处,郑永咬牙发狠,招呼手下将牵着绳索的抓勾挂***弩。
    “转舵!转帆!手脚快点!”
    结果他的盘算落了空,身形修长优雅的怪船在几十丈外划了个圈,掀起一道洁白的弧浪,从他们船前掠过。而不管是郑永还是郑云,他们的破烂鸟船被浪势荡得晃晃悠悠,像是定在了海面上,根本没办法靠近,更不提发射抓勾。
    “竟然有这么快!?”
    郑永这船的动作一点也没起效,他跟着手下一同看得两眼发直,之前还不觉得,两船相交而过,才发现人家简直就像是在擦着海面飞一般。
    “绝不能放过!”
    郑永在心底里嚎叫着。
    “太快了!要转圈的时候怎么不慢下来!”
    银鲤号上,胡汉山也在高声抱怨,船速太快,刚刚转到合适开炮的位置,连炮门都没来得及打开,转瞬船就飞了出去,靶子也丢到了屁股后面,其他书友正常看:。
    “我手下那帮人只会操硬帆,这软帆可摆弄不习惯,要慢也简单,直接落帆就好,可要再动就麻烦了。”
    老金满额头是汗地应着,操这泥鳅船还真是麻烦。
    轰轰又是几声响,那几条鸟船又开炮了,瞧着已经在屁股后的海盗,胡汉山急得直跳脚,扯着嗓子直喊:“转回去!转回去!”
    “咱们不是说跑就跑么,海盗又追不上,干嘛非跟他们纠缠?”
    老金也毛了,径直将心里话吼了出来。
    “总司说了,造这船为的就是打仗!现在海盗就在眼皮子底下,还开炮吓唬人,我们要真跑了,别说我,就连老金你,这辈子也别想再摸船!”
    胡汉山沉声说着,老金心口抖了一下,只觉这个矮墩墩的少年,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直愣。
    “不能摸船了?可小命也要紧啊……”
    吞了口唾沫,老金还想再分辨,甚至已经在打径直转舵的主意了,可胡汉山的警告沉进心里,忽然觉得这事比没了小命还可怕。
    “娘咧……就拼了!反正去年挣的花红,还有什么出海补贴,不仅够了儿子娶媳妇,还够他吃上半辈子的了。”
    老金咬牙,手臂轮转,银鲤号轻盈地在海面上再拉出洁白的弧浪,朝着身后的渔船转回去。
    千里之外,福州闽安邢港,金鲤号的细长身影滑出了港口。
    “这辈子其实没太多念想了,就只盼着能帮四哥做点事情,另外……有些事也想平平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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