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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服任何敌人。
“那就有人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括苍说他的目的并不是他们的生命,他要的只是一个完整统一的腾兰。“你会难过吗?”
柔荑摇头:“为什么要难过?他们想要我死。”那些是夺走她儿子的人,是把她沉入水底的人。括苍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伸出手,摸了摸柔荑的头发。这头青丝如今终于长到了腰部的上方,被齐齐截断的末端也已经变得参差不齐。
明明不在乎的,为什么夜夜都睡不安稳?
胸口闷得慌,柔荑难受地躺平,使劲吐了几口气。但压迫在胸口的那口气仍然没有散去。她烦躁地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知道括苍到了哪儿了,他还安全吗,那,他们呢?
垄间河畔丁州,是腾兰最靠近清凉山夷人聚居地的城市。一个月来,大批的军队通过水陆两路从腾兰各地向丁州城聚集,垄间河上停泊着数十艘丁州百姓从未见过的大型战船。丁州城内外已经传扬开官军要踏平清凉山的消息,但是,这些大船在此处停泊了将近一个月,仍无动静。
深入清凉山,必须走水路,但垄间河上游水浅流急,水道曲折,不适合大型战船航行。丁州城外临时圈起了一大片地,附近的工匠都被征召而来,日以继夜地打造轻快灵活的新船。
“十八里营的船何时能到?还差多少船?”
“十八里营的船最快明日。总数还差四百艘,本营和十八里营都在加紧赶制。但是,木材不够用了,我们在尽快调集。”回答的人是易行,因为括苍平定清凉山的计划,与一众将领新近从局势较为稳定的南方边境调回,参与此次战争。
括苍一指不远处的山峦:“你告诉我那是什么?”易行望了一眼:“殿下,那山内外有五个村庄,砍伐树木可能会导致山体崩塌,山边的百姓怎么办?”括苍头也不回地道:“那就让他们搬出来。”
“新伐的树木需要干燥,然后才能用于造船,这中间的时间,恐怕别处调集的木材早就到了。”
“我们只是要进清凉山,这船不需要用很长时间,能浮于水面就行。”括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看着易行,“听懂了吗?”易行默然:“卑职这就去办。”易行领命而去后,括苍方才转头面向另外一人——曾经的腾兰王府侍卫军指挥使、此次战争的统帅平夷将军飞翎:“你要说的是什么?”
“敌情。”飞翎问,“王爷,仅凭您的那张地图要与夷人开战,太单薄。夷人有多少人?有多少军队?有多少个村落?分布的面积多广?有怎样的装备?王爷你都清楚了吗?”
“这些我都考虑过了。”按照柔荑所说,夷人有二十多个村寨,括苍到达的大岗寨,只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即便有大岗寨作为根据地,要在广袤深山中一个个找出这些山寨,没有十年八载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漫长的时间,必定会被夷人抓住机会反扑,括苍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军队置于这样的危险之中。“我还有一张地图,一张完完整整的,清凉山地图。”
飞翎吃惊问:“在何处?”
括苍指着自己的脑袋:“脑子里,某个人的脑子里。这几日,我会派人去接她。”
“她?”
“柔荑。她自清凉山来,必定熟知夷人的虚实。若是没有她,我怎么敢说平定清凉山?”柔荑的出现,是腾兰王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括苍甚至觉得,困扰历代腾兰王的夷族,正是等待他去消灭。这是上天给他的契机,让他完成历代先祖都不能完成的功业,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平定清凉山将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飞翎面露难色:“柔荑夫人既是夷人,她——可信吗?”
“你考虑得真周全,不过,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
他看上去胸有成竹。飞翎颔首:“卑职听说,柔荑夫人身怀六甲,是否方便长途跋涉?”
“所以,我本来也不想麻烦她走这一遭。”只是,看来终究不可避免。柔荑嘴上说不在乎夷族的存亡,但当他要求柔荑画出清凉山地图,她却用种种理由推脱。括苍不愿强求,那是她的家乡、她的亲人,她岂会那么容易将他们出卖?括苍按照原定的时间离开广源,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点手段,慢慢就会让柔荑改变主意。
船自腾兰江顺流而下,不日将到丁州。浣纱捧着一件褙子走入船舱,柔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神色憔悴。“夫人,”浣纱唤了她一声,“我们到甲板上去看看风景吧。”
她给柔荑披上褙子,柔荑紧紧攥住她的手问:“浣纱,他们进山了吗?”
“没有。王爷说会在丁州等夫人。”
柔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刚才我梦到他们进山了,打起来了!”梦里她站在大岗寨的山门外,山里薄雾氤氲,大岗寨内外一片死寂。她走进山寨,见到遍地的尸体。柔荑吓得大叫括苍的名字,叫了好多声也没有回应。
浣纱闪烁的目光凝视着她,欲言又止。柔荑瞥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浣纱叹道:“没有什么。只是、只是想说,打仗是很危险的。奴婢听说清凉山里的夷人骁勇善战,那年王爷入山勘察,不也差点回不来吗?这场战争,一定很凶险。官军多少次派人进清凉山,能活着出来的寥寥,因为清凉山是神秘莫测之地。不知道这一次……”浣纱不敢再往下说了。
柔荑不屑:“什么神秘莫测?不就是几座山吗?”
“夫人知道,所以不觉得神秘;我们不知道,清凉山于我们便是恐怖的地方。清凉山的地形、清凉山的居民,都是什么样子的?古人说作战要知己知彼,才能取得胜利。官军对清凉山一无所知,所以一次次进去,一次次送死。”
是,括苍当时进入清凉山,也险些命丧大岗寨。柔荑捂住耳朵:“不要胡说了!”
括苍此次来到丁州,就住在军营里,因为有所不便,安排柔荑暂居在丁州的驿馆。丁州官员安排的马车也十分简朴,柔荑打开车帘,兴奋地对浣纱诉说这是她到过的第一个城市。马车停下,她才意识到目的地已经到了。柔荑一钻出马车,便看到驿馆门口的人影:“王爷!”
柔荑几乎是一步跳下马车,吓得括苍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仍没来得及接住柔荑。她双脚一落地,立刻扑向括苍。“柔荑,不要如此又蹦又跳。”括苍心有余悸。柔荑揽着他的脖颈,只管嘻嘻笑着。
他的手指卷着她的长发,贴到她耳边温柔地说:“柔荑,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要清凉山的地图,完整的地图。”醉人的温柔的声音像一根连绵不绝的丝穿进她的耳朵,缓缓沉降到她心底。
帮助?帮助剿灭夷人山寨?不、不行的,虽然她不喜欢那些人,但是,那是她的族人,也是女神的子民。柔荑怯怯地拒绝:“我不能帮助你,那是背叛女神。”
括苍握住她的手臂:“你崇拜女神,女神眷顾过你吗?如果女神真的会保佑她的子民,就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难,让我们险些再也不能相见。”
“那是因为——我亵渎了女神。”柔荑从不否认自己对女神犯下的错误。她是圣女,她的使命是侍奉女神、作为女神在人间的影子庇护族人,可是她竟然与人间的男子相爱、偷欢,捏造神谕私纵囚犯。柔荑知道,有一天,女神一定会降下惩罚。
“所以你早就背叛你的女神了。”括苍一阵见血地说出她内心深处最惧怕的事实,“女神不会再庇佑你了,柔荑。但是,我可以。协助我平定了清凉山,你就是腾兰的功臣。无论夕玥有怎样显赫的背景,都比不过你达成腾兰王室夙愿的功劳。那个时候,谁还能阻止你成为腾兰王妃呢?”
女神不会再庇佑她,但是,他可以。
“我父王说,阗民流寇和清凉山夷族是他最大的两个心头之患。平定清凉山更是从先祖受封腾兰时起就许下的愿望,没有一代腾兰王达成,我不能让这个遗憾继续下去。”
他的目光充满期待,腾兰王室的两大疾患阗民流寇和清凉山夷族,阗民流寇已基本清除,剩下的就是清凉山夷族了。解决这两大疾患是他为王的目标,但如果没有她的协助,他或许永远都完不成。柔荑想象着那种感觉,应该是同她渴望与括苍相聚而不得时一样,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幻想都是痛苦的,期待都是无望的,每天都是令人遗憾的。她握住他的手:“好。”
作者有话要说:
☆、翠屏千叠杳霭间
浣纱为漆黑的房间点上了灯,回头,柔荑趴在桌上,身下压着一叠纸,一动不动。浣纱点了一盏油灯,走到柔荑身边,将油灯轻轻搁在桌上,碰了碰柔荑的肩膀。柔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浣纱:“有事吗?”
柔荑的左脸印着几个黑色的圆点,浣纱掩口轻笑,从袖中取出手绢,在干净的笔洗里浸湿,轻轻擦拭柔荑的脸颊:“夫人睡着了。”浣纱的目光移向原本被她压住的纸,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线,纸面上毫无规律地散落着一些黑点。浣纱问:“夫人的地图画好了吗?”柔荑捧起桌上的图,疲倦地叹了一声气。她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浣纱奇怪地问:“夫人为什么把它扔了?”
“画错了,那条河应该不是这样子的。”
浣纱给她舀了一碗鸡汤:“夫人不用急。这河是怎么流的,倒也不重要。夫人只要画出每个山寨大致的位置,和通往山寨的路径就行了。”柔荑偷偷瞄了她一眼,需要画什么、不需要画什么,浣纱似乎很了解。想起路上浣纱劝自己的那些话,柔荑心中不由生疑。其实,若不是为了括苍,浣纱怎么劝,她也不会答应画出地图的。
“这是大岗寨,是最大的山寨,也是离螺子溪最近的山寨。你们沿河而上,一定会先到达这里。”熬了一个通宵才把地图完成的柔荑脸色苍白,为了画这张地图,柔荑简直把脑袋都掏空了。但是括苍、飞翎研究了一番,认为这地图仍有诸多缺陷,只能靠柔荑用语言来补充,柔荑只好强打精神回答他们的疑问。
飞翎问:“这个山寨有多少人?”
柔荑想了许久,不是很肯定地说:“大约、大约有七八百人,都住在山坡和山坳里,连成一片。”括苍挥手示意她打住,大岗寨的情形他本就有所了解,并不是今天需要柔荑解答的重点。括苍指了指离大岗寨最近的一个黑点,柔荑道:“这是小图灵寨,很小很小。”
“有多小?有多少人?”这次发问的是括苍。
柔荑费劲地想了很久:“可能,连一百个人都没有。但是大图灵寨很大,可你问我有多少人,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一定没有大岗寨多。”柔荑指了指附近的另一个点说。括苍提起毛笔,在柔荑手指的地方画了一个圈,又补上几个小字。
“还有哪些是规模大的山寨?”括苍问。
柔荑一个个指出来:“大树根寨,那里有一棵枯死了的几千岁的老榕树,山寨的人跟老榕树的树根一样多。”括苍与飞翎总要她说出一个山寨的人口,可是柔荑对许多山寨根本不熟悉,只好举出各种奇怪的比喻。括苍瞄了她一眼,他以为,柔荑是圣女,至少应该对每一个山寨都熟悉的。看来,他还是高估了她的作用。
“葛月寨,这里离大岗寨最远,我也没去过,可是听说是一个很大的寨子。”括苍把象征葛月寨的黑点圈了起来。
一轮看下来,大大小小共二十六个山寨,人口可能在五百以上的有三四个,粗略估算,夷族的总人数不足五千。就是这区区五千人,几百年来让官军束手无策。在丁州城外驻扎着括苍的三万大军,现在括苍觉得,这些不过都是废物。在清凉山这种深山老林里作战,依凭的是天时地利,人数上的压倒性根本不能称之为一种优势。但是,他们对清凉山的了解,永远不可能超越世代居住于此的夷人。
括苍领军乘轻舟快行,柔荑与浣纱在一队士兵保护下尾随军队。当轻舟靠岸时,浣纱发现这一片不大的草地上摆满了官军的小船,甚至有许多船被摞在其它船之上。留守的官军在岸上结了几顶帐篷,正在岸边观望。小船磕了一下,便不再前行。士兵搭上踏板,浣纱让柔荑走在前,因为水流较急,脚下的小船摇摇晃晃,柔荑倒是走得很稳,浣纱提心吊胆地踩着踏板,跳上了岸。
一路走来都是是遮阴蔽日的密林,藤蔓爬在树干上张牙舞爪,仿佛一张张狰狞可怕的脸,脚下没有路,走在树荫底下晒不到一点阳光。浣纱走着走着,开始心慌了。“夫人,休息一会儿吧。”柔荑点头,士兵割了些草铺在地上,她便就地坐下。浣纱故作镇定地打量着四周,然后问:“夫人,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这一路越来越荒芜,绝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