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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括苍转身,清瘦苍白的女子默默看着他,露出一抹礼貌的笑。括苍走向榻边,上面摆着一张几,半碗茶水犹热:“坐。”
王妃落座:“王爷有话直说。”
“崇南是你弟弟镇守的地方。上旬我下令征兵,崇南县民似乎不大配合。崇南县令告诉说,他在崇南强拉壮丁,民怨沸腾。百姓围堵将军府,他杀伤了两人。”
王妃笑了笑:“既是王爷下的令,舍弟当然不遗余力去做。难道王爷要为此怪罪于他吗?”
“我已让崇南县令安抚死者家属。但死者的家人要求他披麻戴孝到灵堂上三叩首,听说你弟弟为此拒不见客,还私自将官兵调到将军府给他看家护院。”括苍说,“我叫你来,正是想告诉你,去信一封好好规劝你弟弟,劝他服软,不过是戴个孝、叩个首而已,大丈夫本当能屈能伸。”
王妃颔首:“妾身谨遵王爷嘱咐,但我弟弟听不听我的规劝,就不一定了。”
括苍正在喝茶,突然看向她:“你在生气吗?”王妃淡淡瞟了他一眼:“王爷何出此言?”括苍亦淡淡地回答道:“你我结发三年,难道连这都感觉不出来吗?”
“三年?”王妃问了一声,“原来已如此之久。三年,难怪王爷想换换口味了。”
括苍倏然明白她言外之意:“你不曾嫉妒妆雪,为何嫉妒柔荑?”王妃和括苍之妾妆雪说不上亲密,却也是时常相伴取乐的朋友。在括苍看来,无非只一个原因:“柔荑初来乍到,我也不曾对她殊宠。难道,因为柔荑漂亮?”他嬉笑着问。
虽然看起来他是开玩笑,但王妃的脸骤然冷了下来,原本就淡漠的表情更像覆上了一层霜:“男人和女人的眼光太悬殊。王爷觉得她美,妾身只觉得妖媚。然而这并不是我讨厌她的原因。王爷可知,她来拜见我的当日,竟然因为一言不和拂袖而去?”
括苍听说过这件事:“她是不懂事,这是她出身使然。你教她便是。往后她再犯错,该当责罚的,你自己做主。”王妃冷笑:“妾身怕弄疼了王爷的心肝。”括苍凝视她半晌,王妃疑惑地看着他,有些难堪起来。括苍忍不住笑了:“原来你吃醋的样子如此可爱,那以后你还要多多吃醋才好。”
王妃苍白的脸颊立即浮上了红云,生气道:“妾身岂是那么小气的人?”
“从前我听人说,小气才是女人的本性。不过你既然是王妃,身份高贵自不可与她们同日而语,也不必计较太多。细枝末节上,不妨让她们一点,去年冬季,你还曾让人施舍旧衣旧被给乞丐,不是吗?让她们一点,权当是施舍,也成全了你的贤德,再怎么让,你也是我的王妃,不是吗?”王妃低头不语,括苍的口气虽好,终究不是向着自己。
括苍依旧是跟王妃一起用膳,可是用膳的时间过去了很久,也没有一个人来通知柔荑准备迎接括苍。柔荑饿得发慌,勉强吃了几口,又全无胃口而放下筷子。又等了好一会儿,柔荑无精打采地趴在了桌上,望着蜡烛出神。
“夫人,还要吃吗?要不奴婢把菜拿下去热一热?”柔荑没有声音。“夫人,要不要吩咐人准备热水洗漱?”柔荑没有声音。“夫人……”“括苍呢?”浣纱问出第三个问题前,柔荑打断了她的话。
采珠道:“夫人,看起来王爷晚上是不来了。”柔荑疲倦地眨着眼睛,看着他:“不来这里,他去哪里?”采珠摇头:“奴婢不知道。在妆雪夫人那里,或是王妃那里?其他的地方也是可能的。”柔荑兀自出神,也不知听没听到她的话。她撑着头,傻乎乎地不知在看哪里。采珠小声问:“夫人,您可是身体不适?”
柔荑缓慢地回过神,抱着自己的肩:“是呢,很累。他为什么不来陪我呢?为什么?”两名婢女都缄默不言。柔荑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自己走到床上:“我要先睡一下,等他来了叫醒我。”
背刚贴到床,柔荑双眼一闭,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浣纱走过来,小心翼翼脱掉她的木屐。脚背上有一道道晒黑的痕迹,但从较白的部分看得出来,她原先的皮肤异常白皙。脚底结了厚厚一层茧,圆润的脚趾有些蜕皮。柔荑采纳她们的提议,决定用药水浸泡手足,好让上面的老茧褪去、肤色恢复。浣纱有时觉得,她告诉她们的故事是真的,因为她历经风霜的手足,显示她曾经遭受过那样的苦难,而她细腻的肌肤,显示她并非出自需要劳作的普通人家。但若仅仅是那样,她不能理解柔荑为何对括苍用情至深。不过,她原本就是个奇怪的人,这么想,浣纱便释然了。
这一觉好像睡了好久好久,清醒着,却无论如何舍不得睁开眼睛。她觉得还想再睡一会儿,可时间仿佛已经过了太久,又不允许她再睡下去。几经挣扎后,柔荑终于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屋里的阳光,是有些红的,是夕阳的红。
柔荑坐起来,原来她连衣服都没脱,就这样上床了,难怪热出一身汗。她想唤人换衣服,猛然发现屋里静悄悄的,于是便将身上衣服尽脱下来,自己从衣柜里取了一套衣服。柔荑取出大红色的绸布,打开来却是长长的一块布,并不是一件衣服。她突发奇想,赶紧穿上衣服,握着红绸跑进院子。
采珠经过樟树附近,奇怪地看见一块红布从树枝挂下。抬起头,竟然见到一个人正趴在树上:“夫、夫人?”采珠急忙忙跑到树下,柔荑探出头朝她望了一眼,一句话不说,又只顾忙着手里的活。“夫人,您这是在干什么?”采珠急得大叫,“夫人,快下来,快下来!”
柔荑冲她叫道:“别吵,我马上就下来。”采珠闭上嘴,看着她趴在树上,把红绸结结实实套在了树枝上。她翻身下树,采珠一声惊叫,以为她就要摔下来,却见她两手握着红绸,稳稳当当落在了地面。原来她将两条红绸系在一起,这样她便可以荡秋千似的坐在上头:“你看,我弄好了。”
“夫人真是心灵手巧。但爬树这种事,夫人还是不要再做的好,王爷不会喜欢的。”采珠提醒道。柔荑看了她一会儿,虽然笑了,可见她并非毫不在意:“他又不知道。”柔荑坐在红绸上,脚尖踏着地面,轻轻摇晃。采珠心存疑虑:“这——结实吗?夫人若想玩秋千,我们可以叫工匠来搭一个。”
“好,你叫人来搭一个吧,就在我屋子外面。新秋千搭好前,我就在这儿玩。”柔荑的脚尖踩啊踩啊,红绸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她忽然跳下来,抓住红绸站了上去:“采珠,推我一把。”采珠畏畏缩缩,柔荑屈膝,正要蹬直双腿,“秋千”忽然在空中打起转来,吓得她赶紧抓紧右边的红绸调整平衡。
作者有话要说:
☆、红杏枝头
柔荑并不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一大早起来便跑去与那心爱的“秋千”为伴,毕竟一会儿出太阳了,可就不能玩了。采珠和浣纱觉得她心情不错,至少昨天她没念叨括苍,显然是将心思全都放在了秋千上。
太阳照到樟树下的时候,柔荑终于躲回房间里。浣纱将刚刚端来的冰镇银耳雪梨汤打了一碗端给她。柔荑浅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仰头把汤一饮而尽,剩下半碗银耳与雪梨。浣纱不好意思纠正她,委婉地说:“夫人,就算好喝,也不该喝得这样急,会呛到的。这样把汤喝光了,把食物剩下,也是不好的。”
柔荑不以为然:“这汤很好喝,可是我最不喜欢银耳了。那我把梨子吃掉。”她拿起汤匙,将雪梨一块一块挑出来吃掉。
“夫人,和别人一起吃东西的时候,切不可这样挑挑拣拣,也不能吃得太快,像方才那样。”浣纱无奈地劝说。
柔荑想起当初,她看到饥饿的括苍吃东西时温吞的模样,那时她不是很欣赏括苍这种姿态吗?柔荑点点头:“我知道,要慢慢吃。但挑食的毛病,我爹娘也说过我,可改不了了。”
柔荑喝了两碗汤,便走到门边,倚着门框望着樟树。浣纱收拾了碗,看着她孤单的背影。柔荑每日的生活,不外是在等待括苍,可是括苍多久会来一次,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浣纱看着她的样子,都无聊得快发疯,她若一直这样下去,日子该多难熬?浣纱开口道:“夫人,也许您可以找点别的事情做。”
柔荑回过头:“什么事?”浣纱一时没想好,柔荑看着樟树下她自己做的“秋千”:“秋千搭好了,不就有事做了吗?可是浣纱,什么时候才能有人给我来做秋千啊?”
“这两日府里忙,可能一时半会儿顾不上。等忙完这两日,奴婢就去找工匠——但是,府里动一草一木,都需要王爷或者王妃的首肯的。夫人若有机会,最好是自己对王爷说。”
“可是我有两天没看见他了。”柔荑沮丧地垂着头,“我想我应该去找他。他在哪里你总知道吧?”
浣纱脸色一僵:“奴婢怎么会知道呢?没有王爷召见,夫人擅自去见王爷也是很失礼的,夫人还是耐心等待的好。”
柔荑愠怒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个要听王爷的,那个要听王妃的。王爷又不来见我,还不许我去找他,那我到底可以做什么?”这种感觉,就像她被装进了一个大大的笼子里,只能等主人来投食。“我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等、等、等,我都不知道我在等什么!”虽然料想到括苍的生活方式与她大不相同,但现在一切发展好像偏离了正常的逻辑。
浣纱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诺诺道:“奴婢、奴婢把碗收拾走了。”她头一低,也不看柔荑的脸色,小心地避开柔荑绕出门去。
柔荑趴在树枝上。封闭的院子里一点风也没有,枝头被风摇动的树叶看得她动了心,把采珠和浣纱的那些告诫都抛到脑后,独自爬上树乘凉。可是在高过墙头的树枝上,好像看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婢女和杂役穿梭往来,一担担绑着大红带子的箩筐和木箱被运进一座院落里。婢女们正忙着将院落内外打扫得一尘不染,柔荑的视野里升起一只鲜红的灯笼,那是杂役用大红灯笼替换原有的灯。很快,又一只大红灯笼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柔荑疑惑地枕在手臂上,静静注视着那个奇怪的院子、那些忙碌的人。
采珠?两个婢女边说话边从那个院子的主卧中走了出来。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采珠的人影,原来是跑到那里去了。采珠跟那个婢女说完话,便离开了院子,似乎正是朝这边走来。柔荑于是在树上等待。
采珠刚一踏进院子,便听到一声“采珠”。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这声音是柔荑没错,但似乎是从头顶传来——“夫人,你怎么又爬上去了?”采珠抬起头看着树上的人,无奈地问。柔荑问道:“你去哪儿了?”采珠指了指院外:“那边忙,奴婢去帮忙了。”柔荑说:“我看到了。采珠,那里是在做什么?”采珠笑了笑:“夫人你快下来。”柔荑又问:“那里是在做什么?”采珠回答:“夫人忘了吗?今天是新夫人过门的日子,那是王妃指定给新夫人的屋子,大家在准备迎接新夫人入住。”
柔荑问:“什么是过门?”
采珠一手挡在额头,看着树上的柔荑:“就是嫁过来,嫁给王爷。”
柔荑的脸色似乎有些变了:“什么时候?”
“就今天,晚上。”
好像,是有听说这么一回事。柔荑怔怔地抱着树枝。前两天还再说她是新夫人呢,这么快,自己就成“旧夫人”了。“一个、两个、三个……”“夫人在数什么?”柔荑没有理她:“四个。”采珠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明白了:“夫人,下来吧。”
“不,这里凉快。”柔荑扭过了头不看她。“王爷知道会生气的。”一滴晶莹的液体从树杈间坠落:“那就让他生气吧。”明明该生气的是她——她确实已经生气了。她等了一年,走了那么多路,换来的只是两个晚上的耳鬓厮磨。他太小气了,连她想见他一面,都不知该上哪儿去找。柔荑擦了擦眼睛,装作若无其事:“采珠,你知道括苍在哪里吧?”采珠沉默了一会儿:“夫人想干什么?”“我想去找他。”采珠苦笑了下:“夫人,现在去找王爷不太合适,王爷今日忙得很,恐怕不会见夫人的。”柔荑问:“是我找他,为什么还要配合他的时间?”采珠顿时语塞。
柔荑已经从树上滑了下来:“带我去找括苍。”采珠为难道:“夫人现在去见王爷,恐怕不合适。”柔荑的眼眶发红,眼底还残留着闪亮的液体:“就算真不合适,也是我要去的,你告不告诉我,我都要去的。”“可是奴婢真的不知道王爷在哪儿。平日这个时辰,王爷多在熙风堂处理政务,但今天不一定……夫人!”采珠犹豫了一下,终是收回了脚步没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