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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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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萧骏驰回来了。
  萧骏驰借着未燃尽的残烛,抖开斗篷上的落雪。一番收整洗漱后,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唤了姜灵洲一声。
  “王妃。”
  他一边说,一边在床沿坐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
  “大婚之夜,可还没有过去。”
  听他的话,好似是想继续前半夜的事情。
  只可惜姜灵洲虽有万般好,却独有一个习惯讨人厌,那就是极疲累时便只想睡觉,不想理人。她迷迷蒙蒙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含糊说:“是王爷啊。睡吧。枕头被我踹后边去了,您自己捡捡。”
  语气竟毫不见外,仿佛已是十年老夫老妻。
  谁让她困倦得很,懒得思考。
  萧骏驰默。
  随后,他解开外衫,上了床。床榻发出一阵嘎吱轻响,却没能惊醒困意十足的姜灵洲。
  床上的美人素衫半开,露出一截莹润锁骨。再往下,是交叠的腿与纤细的足。
  萧骏驰摸了摸她的脚踝,只觉得触手生凉,仿佛摸着一块羊脂玉。
  手指掠过足弓的弧度,男人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眼神渐暗。
  “王妃这般敷衍懈怠,着实让人不豫啊。”他说。
  不过,萧骏驰也只是说说而已。
  他可没有强迫他人的恶癖。
  姜灵洲没听见他说的话,只觉得有一只爪子搭在自己脚上摸来摸去,怪痒的,于是便把脚瑟缩了起来。
  萧骏驰手中一空,原是姜灵洲缩成了一团,像个白色的团子似的,蜷在床榻中央。
  他低叹了一声,将手枕在脑后,安静地睡下了。
  一侧头,萧骏驰便能看见姜灵洲近在咫尺的容颜。
  羽睫微抖,眉出云岫,惹人生怜。
  大抵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物,她的眉头始终蹙得紧紧,面容颇为不安。
  不一会儿,她竟然说了一句梦话;短短的,极轻,不细听便会漏过去。
  她喊了句“祖奶奶”。
  想来是梦到了家人。
  萧骏驰忽而想起来,他身旁这新王妃虽生得容色惑人,却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放在魏,便是身子骨都未长开的小家伙。
  她还没长大呢。
  她还没长大呢!!
  ……没长大便算了,还是齐国的公主,姜氏的女儿。
  她的叔叔,数月前还在幽燕的城楼上,喊着要拿萧骏驰的项上人头回去下酒。
  萧骏驰表情复杂。
  好一阵沉默后,他卷了枕头和大衣,睡书房去了。
  |||
  姜灵洲次日起床,想起昨天后半夜隐约的事,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萧骏驰不在,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儿。
  她与萧骏驰礼成,本当拜见父母双亲、宫中圣上,可她与萧骏驰并不在太延完婚,自然也没了那套规矩,闲散得很。
  虽然完了婚,她也成了“竞陵王妃”,可日子竟也无甚殊隆。
  也许,是因为萧骏驰本来就不太在意“规矩”这般事。
  到了午后,萧骏驰才自府外回来。外边雪停了好久,日光暖和,晒化了半寸屋顶积雪,也让萧骏驰的面色稍稍融了些。
  “王妃呢?”萧骏驰问兰姑姑。
  “刚用了午饭,说要小憩一会儿。”兰姑姑答:“可是要见见王妃?”
  “不不不。”萧骏驰连连摆手。他深深地低下头,道:“让她睡吧。”
  一会儿,萧骏驰又说:“吃的用的,都挑府里最好的给她送去。”
  兰姑姑有些迷惑了。
  前两天的王爷,好似被王妃的容貌所惑,急不可耐地想要与她完婚。可过了这新婚之夜,他又疏远起新王妃来。
  真不知道王爷在想些什么。
  兰姑姑正在出神间,忽听得萧骏驰问:“王妃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三月初七。”兰姑姑恭敬答道:“过了三月,王妃便十八了。”
  “……十八,好。这就好。”萧骏驰如在神游巫山,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
  兰姑姑:?
  兰姑姑虽然为人严刻,但她极听萧骏驰的话。萧骏驰让她厚待新王妃,她便定然会好吃好喝地替萧骏驰供养着姜灵洲。婚后第一日,姜灵洲就收了无数锦缎绫罗、美酒珍酿。
  兰姑姑说,这些都是萧骏驰的心意。
  姜灵洲愈发迷惑了——萧骏驰大婚第二日就消失不见,礼物却是一茬接一茬地来。
  怪哉。
  想来想去,她也只能想到,萧骏驰之所以疏远她,是因为她乃是齐国公主。因而,他们两人可相敬如宾,却不可恩爱如寻常夫妻。
  姜灵洲越想,越觉得这个理由可信,最后竟把自己说服了。
  ——萧骏驰你个臭东西!
  ——你在床上可一点儿都不警惕你老婆啊!怎么下了床反倒疏远起老婆来了!
  姜灵洲有些恼,用手指揪了揪萧骏驰命人送来的布帛锦缎,权当解气。她揪的是一截上好的绛花锦,锦缎上有细致秀气的青蝉翼纹样,让她扯得有些变了形。
  正在暗暗不平之时,她便听到了萧骏驰的声音。
  “这锦缎是无辜的,王妃大可不必撒气于此。”
  萧骏驰跨进房中,屋外的侍从便将门扇扣上。嘎吱一声轻响,房间内便只有了他们两人。
  姜灵洲松开了手里的锦缎,轻浅地朝他行了礼。
  “妾身见过王爷。”
  她规规矩矩、乖乖巧巧行礼的模样,让萧骏驰很受用。
  “我知道王妃在气些什么。”他走近了堆叠的赐物,道:“洞房之夜不在,第二日也不见踪影。确实是我过分了些。”
  姜灵洲垂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妾身不敢有所多言。王爷摄政,自是国事为重。更何况,王爷不是送了妾身一支御衣青么?那就权当是份歉礼罢。”
  萧骏驰在心底叹了一声。
  ——不气才怪。
  也难为姜灵洲现在还能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来。
  他在桌案前坐下,自案上堆叠的书籍中拣出一本经书来。一面翻着书页,他一面拍了拍自己的腿,说:“王妃,过来坐。”
  姜灵洲一愣。
  她瞄一眼萧骏驰手掌所拍的部位,再看一眼萧骏驰淡然沉静的脸,迟疑问道:“坐……哪儿?”
  萧骏驰抬眼,又拍一下自己的腿,语气极其自然:“此处。”
  姜灵洲:……
  她正色,道:“王爷,这于礼不合。白日宣……”
  “那是你们齐人的规矩。”萧骏驰单手持书卷,以卷敲了敲桌案,语气中有了一丝不耐:“我叫你坐,你便坐。便是你躺在我身上,这魏国上下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姜灵洲:……
  您废话真多。
  魏国上下,谁敢对您说个“不”?
  姜灵洲拗不过他,想想这里也无旁人,两人又是夫妻,坐就坐吧。
  她姜灵洲干过的违礼之事,难道还算少么?
  于是,她提了裙摆,颇为不安地、慢吞吞地坐到了他的腿上。甫一上座,微软的、摇晃的触感便令她面色一变。
  她还从未与某个男子如此亲昵地相处过,便是兄长父亲也不曾。此刻她紧贴着萧骏驰的身躯,只觉得心里有一根弦绷得极紧,稍有不注意便会嚓然断裂。
  她连呼吸都放轻了,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萧骏驰丝毫未察觉她的不对劲,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极是自来熟。
  “王妃有些太轻了,多吃些肉食。”他用手臂量了量女子纤细的腰,如此说。
  屋内熏着香,气味淡薄。朱漆钿镙的珍柜上,收纳着数卷佛书,厚厚一叠,有些破落了,想来年份不短。
  萧骏驰看了两三页书,便将她扣在怀里,说:“等王妃过了十八生辰,与我回了太延,我便和王妃再办一次婚仪,让陛下主婚。彼时便不会这样简陋了,跨鞍、骑马、面圣,一样都不会落。”
  圆房么,也自是留到那个时候。
  昨日那场婚仪,就当是提前爽一把。
  姜灵洲微张嘴,有些吃惊:“还要再办一次?”
  姜灵洲的反应,和萧骏驰想象中有些不同。他皱眉,问:“王妃不喜欢?”
  萧骏驰问这问题时的面色,凶得有些可怕了。
  凶得仿佛……
  下一秒他便要挥兵直指华亭城门。
  “不是!”姜灵洲连忙亡羊补牢:“妾身自是喜欢的。”
  只可惜萧骏驰没听进去。
  “……也是。”他自顾自地说道:“你小小年纪便嫁予我这莽夫,如笼中鸟雀一般活在我翼下,想来心中多少有些不愿。”
  姜灵洲不知道该答什么。
  她确实不太喜欢做只笼中鸟雀,但她总不能指着萧骏驰的鼻子,将他数落一顿吧?
  萧骏驰放下了经书,道:“我也不想把王妃圈在王府里,只是现下有些不太平。我既不敢带王妃去太延,也不敢放王妃出这竞陵王府。王妃且忍一忍。”
  萧骏驰如此说着,语气中有着关切之意。
  不过,这些话是真是假,将姜灵洲关在府邸内到底是为了护着她,还是为了防着她,除了萧骏驰自己,也无人知道。
  姜灵洲也不是天真之人,自然不会萧骏驰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但是,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譬如她要哄一哄自己的夫君。
  “这……那……王爷多虑了。”她挤出一个温柔笑容,说:“虽说是只笼中鸟雀,可每天睡到自然醒,不用与人打交道;吃吃喝喝终日里……无忧无虑,无思无恼,这样的日子,不也挺好的嘛。”
  萧骏驰疑:“那不是家豚吗?”
  姜灵洲:……
  你,说,你,老婆,是猪?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真是毫不做作,好清纯的女子啊!和外面的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第19章 小王妃
  姜灵洲的笑,有些硬邦邦的。萧骏驰好像是被她这幅表情取悦了,终于松了手臂,还她自由,又道:“听兰姑姑说,王妃想寄书华亭。王妃欲书何物?竞陵替你成信。”
  说着,他便提起桌案上的笔来。
  看这架势,似是要替姜灵洲写信。
  姜灵洲正因他松开了自己而偷偷释然,闻言,紧张道:“不敢劳烦王爷。这等小事,妾身自己做便好。”
  “王妃嫌弃你夫君的字?”萧骏驰挑眉,语气里有几分揶揄:“……你可知,你夫君下笔成书,一字千金,须以‘城池’相易?”
  姜灵洲默。
  她记得萧骏驰的字,铁画掣驰,骨力遒劲非常,确实让人神往不已。
  她决定向夫君低头。
  于是,姜灵洲仪态妥帖大方地立到了桌案边,挽起袖子,想要替他磨墨。
  皎纤五指撩起起黛乌色袖口,露出一截似藕手臂。
  腕骨细细,肤白如腻。
  萧骏驰提着笔的手一直停着,悬在纸上,一动不动。他的目光亦然,粘在王妃露出的手腕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生了根。
  姜灵洲看他一直出神,久久不动,便唤了他一声。
  “王爷?”
  “……王爷?”
  连唤两声,萧骏驰才回过神来。他淡然垂眸,神色沉静,道:“王妃见笑了。方才只是想到了一些身外之事。”
  姜灵洲看他表情正经,不由有些好奇地问:“何事?”
  “五盖有贪欲盖、嗔恚盖、惛眠盖、恶作盖、疑根盖。不远五盖,则障心、蔽心,不得结业,永持轮回。”他声音淡淡,正经得很:“只是偶然想到了这句罢了。”
  姜灵洲不吝啬地夸他:“王爷博学多识,令妾身自愧不如。”
  萧骏驰表情不动,犹如无波古井,内心却全然相反。
  ——糊弄过去了!
  要是姜灵洲知道,他刚才盯着她的小手腕子看得出了神,那可就糟糕了。
  墨是扶风松墨,色泽浓厉。他下了第一笔,其后铺陈开的字迹便如游鱼在水,飒然自得。
  “别的无甚想说,只说我一切安好便足矣。”姜灵洲说。
  “不提些别的?”
  “不提。”
  姜灵洲笑语晏晏,内心却很想把萧骏驰喷一顿。
  他代替她写信,她还能说些什么?
  ——“萧骏驰狼子野心,拘我于府内,父皇救我”?
  ——“幽燕城下魏军撤否?若不撤,我便以身刺竞陵王”?
  萧骏驰写完信,搁下笔杆,一边待墨迹干透,一边状似无意提道:“我已将幽燕余下的城池还了回去。你父皇为表诚意,裁了万两银于魏。王妃,现下齐国百姓安泰,再无战事,这都是你的功劳。”
  他也毫不吝啬地夸姜灵洲。
  姜灵洲盯着桌上的信纸,内心还有几分恍惚。
  ——百姓安泰,再无战事。
  这短短数字,竟似凝了许多心血,叫她有种肩头一松、如释重负之感。
  萧骏驰一直看着她的面容,见她表情变化莫测,最终归于平静,便笑说:“你也不用谢我。幽燕归于齐,正如河阳归于竞陵,乃天意也,不可违背。”
  天色有些暗了,屋外灯影渐上。
  天地间似又飘起了薄雪,琼枝素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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