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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血,却得王爷视如己出,也是大幸了。”
萧飞骕面色一僵。
“你、你说什么?”他面色微狞,喝道,“云儿,你糊涂了?珩儿怎么会不是我的孩子?”
“糊涂甚麽呢?”平朝云抬起眼帘,面容惹人心怜,“当初王爷是如何得到了云儿,王爷已不记得了么?这孩子,自然是张郎的。”
萧飞骕怔怔后退了一步,忽然暴出了一声嘶吼,像是什么野兽。那平朝云却不管不顾,又低头见了一礼,随即便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绿色的光芒,洒遍魏国。
第89章 离别绪
晚夏杪月; 暑气侵宵。
祆教叛乱终被一扫而净,山川重复清宁。太延的街市里,重现出一片鼎沸喧闹的繁华来。
一辆马车驶过微山五门,穿行过热闹已极的街道,向着竞陵王府驶去。才行了半道; 便听得对面传来马蹄之声; 原是一个年轻将领策马而来。
“总算是来了!”
宋枕霞勒了缰绳,翻身下马; 几步便走到那马车旁; 伸手就要去撩车帘子; “妹妹这一路上可好?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便提前差人送了书信,好早点叫你回家来。”
说到“回家”; 宋枕霞那娃娃脸上便有了一分笑。
“宋将军; 这杵在大路中间; 怕是不太好。”车夫有些为难; 看了看前后,“小的怕一会儿又有其他贵人来……”
“也是!”宋枕霞哈哈大笑起来,“是我耐不住想见妹子,急匆匆地就自己跑过来。时隔多年,采薇才回太延来,我心底欢喜。”
说罢,他就重新上了马,慢悠悠地牵着马行在马车旁; 不时向那车窗里问些什么。
“妹妹还记得不记得了?这条道再往前,便是咱们家。当年阿娘最喜欢带着你出来转,说是要看什么月亮。有一回险些被飞马冲撞了,阿娘差点徒手就把人家给拆了……”
许久后,那马车里才传来细细弱弱的声音。
“采薇有些……不大记得了。”
她这话说的虽轻,却还是叫宋枕霞听出了一分哭腔。
他和宋采薇本姓姚,原本是这京中姚家之后。先帝身死之时,姚家被毫州王趁着新旧交替的忙乱之时泼了一个谋逆污名;那之后,姚将军与姚大夫人都去了,唯有兄妹两人辗转流离,最终在萧骏驰身旁以“宋”姓活了下来。
为斩草除根,毫州王这些年时不时便会动手,想要顺手除掉这两兄妹。只是竞陵王府保卫重重,并非那么好得手。多年后,毫州王才借祆教之手成功了那么一回。
只不过,如今尘埃落定,毫州王下狱、费木呼问斩,当年谋逆一事水落石出,姚家也得以沉冤昭雪,重复旧日光辉。以是,宋枕霞才命人千辛万苦接了妹妹上太延来,要带她归家。
可惜的是,宋采薇离开太延之时,尚是无知稚幼之龄;如今再回来,却已不记得了太延景象。
两人到了竞陵王府,宋枕霞扶着瞽目的妹妹下了马车,领他去见了萧骏驰与姜灵洲。夫妻俩恰好在一块儿,世子萧逾璋也在,院子里便热闹了起来。
“早两天我就让枕霞把你接来,盼了些时日,采薇终于来了。”姜灵洲说,“不过,如今太延还有些忙乱,怕是我不能常陪着你。”
“不敢劳烦王妃娘娘。”宋采薇有些惶恐,“还请王妃娘娘……恕了当日之事。王妃娘娘之所以在竞陵被掳走,都是因为采薇之过……”
姜灵洲微愣,想了许久,才想到她指的是她被掳去召城一事。
“你要不说,我都忘了。这样一桩小事,算的了什么?”姜灵洲语气轻快,似是一点都不在意,“要不是去了召城,我还见不得我皇兄呢。”
宋采薇听着,心底越发忐忑。
这样大的事情,王妃娘娘竟然只说“这样一桩小事”,她心底觉得极是不可思议。
两人谈说了一会儿,萧逾璋忽然抬起了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模糊不清的东西。姜灵洲命仆妇将孩子抱了过来,说:“对了,采薇还不曾知道吧?这孩子呀,被王爷取名作‘逾璋’,小名春儿。若是采薇要留在太延,怕是以后要常常见到这小家伙。”
宋采薇听着她的话里并无怪罪之意,温和一如从前,才悄悄安下心来。她虽然看不见,但听到那孩子咿呀学语的声音,便觉得十分可爱。
“恭喜王妃娘娘。”她由衷地道了一声贺。
自始至终,她都不敢问及一个人,生怕戳了别人痛处。哪怕她已经在心里记挂了一路,也不敢张口吐出那个名字。
待从竞陵王府里出来,宋枕霞便带着她回了姚家。姚家已重新翻了一遍,因为她双目失明,所以雇了些懂事仔细的婆子丫鬟,生怕伺候的时候不周到,磕着碰着她了。
“采薇,这便是你的房间了。你且安心住下。明日要早起,去给一个人送行。”宋枕霞送她回房,语气里颇有感慨,“你定会想见他的。”
他一说,宋采薇就在心底明白那人是谁了。
是傅徽。
宋采薇点了头,摸索着墙壁,回了房间。耳边除了婢女阿茹的声音,还有其他丫鬟们紧张的声音,她还从未受到这样的对待。
“小姐!抬脚了!抬脚了!”
“这儿走,奴婢扶着您……”
“可要喝茶?”
虽然已不记得太延城的风花雪月,可一旦踏入了姚家,她便觉得这儿就是她的家。连带着,已有些模糊不清的往事也一并涌现了出来。
***
宋采薇歇了一夜,次日大早,便有人来唤醒她。伺候完洗漱后,便要给她梳发。宋采薇只听得一阵钗饰玎珰之声,然后便是梳发丫鬟的声音。
“小姐喜欢什么发式?如今太延的姑娘都喜欢学着王妃娘娘,挽南边的发髻。小姐生的秀美,要不要试上一试?”
“我……我不大挑这些。”宋采薇有些腼腆,“真是愧对了你的手艺。便是你梳得再好看,我也看不见。”
“小姐虽不看,可自然有心上人来看。”那丫鬟不以为意,笑道,“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么?”
稍稍收拾梳妆一阵,便有人接了她上马车。那马车行过太延刚苏醒的街巷,最后停在了一处渡口旁。江声轻浅,风卷叶落。早有个肩挎行囊的男子,等候在渡口处。
“傅大哥,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宋枕霞哈哈一笑,上前说道。
站在渡口处的傅徽有些窘迫,道,“不是说了么?不要带她来,免得让她……”
“当着我妹子的面,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宋枕霞却不以为意,“我知你俩有话要说,若是这时候不说,怕是要等下次见面。也不知会在何时?因而才把她带来。”
江浪浮沉,水波拍打着江岸。几只水鸟展翅而过,双翼掠过水面,几要俯入江心。水风飒飒,鼓得傅徽衣袍如舞。他望着面前女子,心底有万语千言,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自从竞陵一别后,他二人便再未相见。
如今重见,却是告别之时。
本应有万语千言——赔罪之言、倾诉之言、爱慕之言、告别之言、期许之言,然而此刻,两人却都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傅大哥,你要去哪儿?”宋采薇问道。
“王爷悯我,不究罪责,只是让我重归祆教,以掌费木呼之职。”傅徽答道。
祆教之乱,让萧骏驰明白这信众之力不可估量。为防再有人如毫州王一般利用祆教作乱,萧骏驰决意接手祆教,因而派了傅徽前去。
等在渡口的船家有些不耐烦了,他抬起了斗笠,催促道:“客人,你还走不走哇?若是时间太晚,今夜就过不了江门。”
傅徽微窘,回身答道:“这就来。”
虽然是这样回答了,可他还是望着宋采薇。
终于到了不得不踏上船只之时,宋采薇才开了口。她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地理了一下发髻,将耳边的碎发全撩到了一块儿。
“……傅大哥!”
“何事?”
“采薇今日的发髻……好看么?”
“好看。”
接着,那乌发白袍的年轻人便踏上了船。船家打了个哈欠,摘下斗笠来,便启了程。江波起伏不定,载着那船只远去。
未多时,宋采薇便只能听见江浪之声了。
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吹叶之音,吹的是一曲《红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全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含章殿。
萧武川直视着面前的男子,面露疑色。
萧武川瘦得厉害,如今已完全没有了旧日的翩翩风采,只显得憔悴病弱。黄袍落在他身上,显得空落落的。
“三叔,你当真不要?”他倚着软枕,问,“朕明日兴许就会改了主意。”
“臣不敢要。”萧骏驰手指摩挲扳指,话语平淡,“皇位乃是先帝留给陛下,岂能说禅便禅?这天下,是陛下您的天下,臣不敢要。”
“别光顾着说漂亮话。”萧武川长叹一声,喃喃道,“如今朕形如废人,正是你掌权的大好时机。父皇不是常说一句‘时不待人’么?过了今日,兴许便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臣不敢要。”萧骏驰依旧如是回答,面上未有分毫波澜,“实不相瞒,比起接过陛下手中玉玺,臣更愿回家逗逗孩子。”
萧武川默了好一阵子。
终于,他开口了:“既你不要,那便算了,朕这个废人,继续坐在龙椅上便是。”
萧骏驰应了,这才与萧武川告退,出了西宫。
回了竞陵王府,却见得姜灵洲在读信,他问:“是大舅子又写信来了?嫌弃我让王妃怀了?”
姜灵洲没理他的话,面上透着一股欣悦之意。
“你猜猜是谁的信?”她问。
“大舅子。”
“不是!王爷再猜猜。”
“二……二舅子?”
“再猜猜。”
“王妃,我猜不着。”
姜灵洲这才笑眯眯地扬起了信,说:“是娜塔热琴写来的。”
“格胡娜……”萧骏驰也微愣,问道,“她还活着?一切可好?”
“她说一切都好。”姜灵洲低垂下了头,重新看信,“她如今已回了穆尔沁,与魏国再不相干了。她还说她从寺庙里抓了个和尚,给她做饭洗衣,那和尚三番两次逃跑,她如今天天出门抓人,累得很。”
“和尚……?……做饭洗衣?”萧骏驰听了,大为惊叹,“不愧是娜塔热琴,做的事就是不一样!连和尚都敢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姜晏然:我就说错了那么一回,妹夫你是不是要拿来玩一辈子的梗?!
第90章 嫡出女
叛乱平息后; 因竞陵王有功,萧武川又体弱难理朝政;遂,竞陵王重得摄政之权。
谁都未料到,仅仅时隔一年,萧骏驰便又重返太延; 再次摄政。没了毫州王处处与萧骏驰作对; 他大刀阔斧地在太延城内清肃毫州王余孽与祆教残党,誓要一扫太延陈疾弊病; 重复清明之光。
群臣每日上朝之时; 都会发觉这庙堂之上少了些熟面孔; 又多了些生面孔。未有一旬; 这朝廷上上下下的人便被萧骏驰洗了一遍。
但凡是有些头脑的,都知道如今风向大改; 摄政王重掌朝纲。摄政王府的匾额重新挂上后; 不过一两日功夫; 王府门口就再度热闹起来。终日里; 送礼的、下帖的、拜谒的,络绎不绝。萧骏驰生辰之日,王府上下极是喧闹,送来的珍礼稀物塞满了库房。
眨眼间,郁热炎夏便过去了。
孟秋早降,流风微凉。
正院里,姜灵洲捧着一封书信细细看着。
萧逾璋在床上打了个滚,试图坐起来; 却几度失败,像个胖团子似的滚了回来。他一贯是个不爱哭闹的孩子,王府里婢女、姑姑都喜欢他;兰姑姑尤是宠爱他,一有空便会抱着里里外外地哄,仿佛这是她的亲生孙子一般。
姜灵洲手里的信自华亭来,写了近来华亭的事儿。
看信时,她起初还舒着眉头;越看,眉心却越紧。
从前萧骏驰扫荡祆教叛乱之时,她一直担心父皇会悍然插手齐国之事。所幸,齐帝最后并未这么做。今日兄长姜晏然来信,姜灵洲才知道个中原因。
她那一贯强势的父皇突发急疾,这两月来身子都不大好。半月前,齐帝甚至已不再每日上朝。病体沉沉之下,齐帝自然无暇他顾,分不出神来考量魏国之事。如今他精神稍有好转,便开始暗暗后悔错过了如此良机。
姜灵洲看了这信,心底又是忧、又是叹。
虽齐帝时常流露出薄情一面,但他到底是姜灵洲的父皇,待她也不薄。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得知他病体难愈,姜灵洲也不由有几分担忧。
“王妃娘娘在吗?”
门外传来婢女为霜的声音。
“进来吧。”姜灵洲收起了信,道,“什么事儿?”
为霜左右各瞄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