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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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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话一抛出来,如意也立刻道:“娘娘所言非虚,那秦郎君确实手脚不干净!”
  萧武川负了手,面无表情,漆黑墨眸中盈着一团烟云:“哦?如此说来,这秦郎君还真是个祸害。”
  “正是。”陆皇后不敢起身,只得如此答道。
  四下里极静,陆皇后只觉得萧武川的目光望着自己,便如有千斤重压似的,叫人喘不过气来。她在心底一遍遍劝慰自己——陛下定然不知,陛下定然不知,陛下定然不知——
  忽而间,陆皇后听见了萧武川的声音。
  “皇后,朕已经没甚麽力气折腾旁的事儿了。这大魏就交给三叔去管;若是后宫再出了纷乱,朕也想不出什么解法来……罢了,你喝了这碗药罢。”萧武川话至最末,有些绵软了,还带起了一阵撕心的咳嗽。
  “陛、陛下……”陆皇后不可置信地抬头,道,“您这是何意?”
  “只要与那秦令卿再无瓜葛,你便依旧是皇后。”萧武川慢着声音,低哑道,“朕说了,朕已没有闲暇去顾你了。”
  虽他说的话语极是仁慈,可那面颊上的神情却黑沉一片,如急待出笼的野兽一般。陆皇后愣愣凝视着他,一瞬之间,只觉得又回到了从前春猎之时——
  萧武川亲手弯弓引弦,射死梁妃之时,便也是这幅神情。阴郁的、低沉的,叫人心底直泛寒意。只不过,那时的萧武川尚有余裕游刃有余,还能风轻云淡问一句“这猎物射得如何”;而今的他,却不能那样做了。
  “陛下……”陆皇后唇角微颤,道,“定是有什么差错,那秦郎君与妾身毫无干系……”
  “毫无干系?”萧武川垂眸,冷淡地望着她,“便是朕这江山,为毫州王、竞陵王所夺,可这江山也是萧家人的江山。可若是江山落到旁人手中……皇后应当明白吧。”
  “来人呐。”顿了顿,萧武川抑住咳嗽之声,淡淡道,“给皇后服药吧。”
  说罢,他便转身入了里间去。陆皇后睁大了眼睛,如石化一般留在原地,心底惧极惊极。她瞥见萧武川转身时的匆匆一眼,只觉得此时此刻的他,真是像极了手弑梁妃之时的她。
  几个手脚粗壮的姑姑走上来,恶狠狠按住了这荣威显赫的一宫皇后,又伸手掰开她下颚,要灌她一碗堕胎之药。
  其实她们不用如此凶恶,因为自始至终,陆皇后都是呆呆怔怔地立在原地,恍如丢了魂儿一般,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萧武川的身影。
  ——原来,她与梁妃本无什么两样。
  ——她与那梁妃斗了这么久,从前还欢喜着梁妃落得那般下场。可如今,她与那梁妃又有什么二致之处?
  陆皇后双腿绵软,目光无神。一袭刺云叠凤的华服染了褐色药汁,如溅开了一片泥渍污团。
  许久后,才听见陆皇后一声绝望的恸呼之声。
  “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扫清炮灰,手脚要快,动作要利索,姿势要彪悍。
  大狗:只有没有被绿过的萧家人,才有资格登上皇位。


第92章 湖心亭
  陆皇后疯了。
  这消息从宫里传出时; 姜灵洲正坐在姚府新翻修的园子里,与宋采薇说长道短。
  婢女来说这事,姜灵洲极为诧异。
  那陆皇后前几日还叫了家里的姐妹入宫做贵妃,也心思活络着要去参佛,整个儿便是一副无事人的模样。怎么如今好端端的; 忽然就疯了?
  兴许……只是病了?
  姜灵洲与宋采薇又说了几句; 便赶着去西宫里瞧一瞧。
  陆皇后虽然与她不大对头,但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西宫皇后。如今西宫之事是姜灵洲在管; 她无论如何也得去问问太医; 皇后这病情到底如何了。
  待入了西宫; 便有早候着的宫女太监迎上来; 抹着眼泪说皇后娘娘前几日头磕着了柱子,醒来后便有些疯疯癫癫的; 成日里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茶饭不思、以泪洗面; 让人担心得紧。
  “……这……”姜灵洲微愕,“皇后娘娘哪儿来的孩子?”
  “自然是不曾有的,”婢女们抽抽噎噎的,“皇后娘娘向来菩萨心肠,好端端的,怎么遇上这种事?”
  姜灵洲喊了太医来,一同去皇后寝宫中看陆之瑶。一入殿,便听到一阵酸楚抽泣之声; 原来是陆之瑶坐在榻上,哀哀地低哭着。她头上绑着圈纱布,像是真的撞着了脑袋。
  “娘娘,摄政王妃来了。”一名婢女上前谨慎道。
  姜灵洲隐约记得,陆皇后身旁的掌事宫女分别唤作纨扇、如意,可如今在旁伺候的,却是两个生面孔。于是,她问道:“皇后娘娘惯用的婢女呢?”
  “回王妃娘娘,因伺候不周,已被陛下杖毙了。”那面生的婢女战战兢兢答道。
  “杖毙?”姜灵洲微疑:“这……”
  陆之瑶听闻姜灵洲来了,竟然止住了抽噎。她茫然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着,道:“竞陵王妃来了?小世子带来了没有?让本宫瞧上一瞧!他与吾儿日后乃是堂兄弟,自当守望相助……”
  姜灵洲蹙了眉,脚步止住了。
  她想到从前把萧逾璋抱来时,陆之瑶那羡慕又落寞的神情,心底不由微微一凉。
  她日后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带萧逾璋来宫里了,免得让陆之瑶见了,生出什么事端来。
  “皇后娘娘,精神头如何了?”姜灵洲上前,问道。
  陆之瑶痴痴抬起了头,眼泪尚残在眼角。她面色苍白,眼下一圈乌紫,形容憔悴如野鬼。此刻,她抿着唇,绽开一个凄楚的笑来,问姜灵洲:“竞陵王妃,你看到本宫的孩子没有?他方才还在这儿,嚷着要本宫来抱呢……”
  明明不曾有孩子,却说得如此真真实实,仿佛真有个所谓“孩子”在这宫殿里似的。
  姜灵洲有些发寒。
  这陆之瑶看来是真的疯了。
  “皇后娘娘怕是有些睡糊涂了,还是好好休息一阵吧。”她不想多留,只觉得这宫里冷风瑟瑟,吓人得紧,便快步出了陆之瑶的寝宫。将太医召来仔细问一阵后,得知这皇后确实是有些神智失常了。
  一个疯癫女子,又怎能为一国之后?姜灵洲回了王府,与萧骏驰商量一下,便只能让陆之瑶摘了后冠,老老实实捧交到嫡姐陆之若手上。
  那陆之若懵懵懂懂的,还不曾明白庶妹把她叫来宫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忽而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府抬起的皇后娘娘,一时间又是喜、又是忧。
  册封新后之日,西宫内华彩纷呈、金台映鳞,尽彰皇家仪派。陆之若身披正红后帔,曳一袭云纹凤袍,立在大殿里,髻上珠光如闪翠微。然而这大殿里虽辉煌非凡,却并见不到萧武川的影子。
  新后陆之若的心底,微微有些不安。
  ——陛下的身子,已病弱至了如斯地步么?
  这是安平七年的秋日,太延城外的满山青叶都转了灿灿的金。凉风已至,满城飘叶。
  因陛下已经许久未上朝,朝廷上下、百官民众皆在心底暗暗猜着,陛下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了。
  待那北方的严寒倏然而降,满城皆是凛冽严霜寒雪,陛下又怎么撑得过去?
  虽并无人敢明说这话,可私底下,所有人都已明了了一件事——眼下最为重要的,便是讨好那手握重权的摄政王。如今陛下无子,又身患重病,毫州王身死,再也无人能与摄政王一争这帝位。日后,他定然会登上那皇位,只不过是早与晚罢了。
  太延城便犹如一潭表面无波的静水,水面下却翻涌着极是险厄的巨涡。
  姜灵洲也猜,萧武川是撑不过去了。
  私下之时,她也问过萧骏驰这事当如何处置。萧骏驰答:“还能如何处置?顺其自然便罢。”
  于萧骏驰而言,萧武川生或者死,并无多少不同。萧武川活着,他可随时还政给萧武川;萧武川若死,他便受了皇位,重续萧家之辉。
  秋叶飘落,天气渐冷。太延的冬日,终于来了。第一场薄薄初雪一下,满城便披了浅浅素白,如一件仕女轻薄纱衣。那巍巍西宫,也披银戴皎,仿佛裹了一身月华,愈显壮阔浩大。
  摄政王府里,姜灵洲与几个婢女绕着黄铜小炉围坐着,一边暖手,一边细说着府里年关的事宜。兰姑姑有意让她学一学这些事儿,便只在旁边指点。
  几个婢女俱是穿了新裁的厚实冬衣,一团红绿娇俏,极是可人。
  “待过了年,蒹葭也到了魏国女子出嫁的岁数了。那时,我便替你仔细挑拣一个夫婿,再让蒹葭风风光光嫁出去。”说完了年关之事,姜灵洲提起了贴身婢女的婚事来,“总不能把你扣在我身边一辈子。蒹葭喜欢怎样的儿郎?不妨与我说道一番。”
  蒹葭微蹙眉心,道:“奴婢愿伺候王妃娘娘一辈子。”
  “哪儿的话?你日后还要照料自个儿的孩子呢。”姜灵洲握了她的手,笑容绵软,“且你就算是嫁了人,也可随时回我身边来伺候。竞陵王府何愁养不起一个蒹葭?”
  一番话,令蒹葭心底又是酸涩又是欢喜,眼角不由有了泪意。
  就在此时,为霜撩了帘子,顶着一身风雪进来了。她见了一礼,道:“王妃娘娘,西宫里来了话,说是陛下请您去赏雪呢。”
  “……陛下?”姜灵洲有些疑惑,“为霜,你不曾听错吧?”
  “是陛下请您呢。”为霜答道。
  萧武川的身子如今已弱极,哪有什么精神请她去赏雪?正当姜灵洲疑惑不已时,为霜就凑到她耳旁,低声道:“西宫里还传了太医的话来,说陛下……怕是要不行了,只是想最后见见您。不过,您若是不想去宫里头,想必也无妨。”
  “罢了,去吧。”姜灵洲起了身,让婢女给她披上了鹤敞,“这西宫,我还去的少了不成?有什么可担忧的?我这就出门去。白露,你记得去与王爷支会一声。”
  婢女备下了马车,她便顶着洋洒细雪入了西宫。
  ***
  萧武川在湖心亭里等着她。
  那湖心亭修筑在水上,四面皆是平平池面。八角的飞檐上,积着些微白色,如洒了春日新絮。时有落雪飘扬着坠入湖面,泛开一圈细小涟漪来。几条荷杆孤零零矗在碧水之中,像是已在这儿待了十好几年。
  四下极静,落雪无声。
  姜灵洲循着九曲石桥,慢慢走到了那亭前。伞面之上,已是沉沉的了。
  萧武川坐在亭中,望着湖心里那两道荷杆,像是不会动的石像似的。瘦削的面颊上,竟然有几分气色,目光也有了几分神采。姜灵洲一望之下,竟觉得那令人惊艳无端的翩翩美少年又回来了。
  “摄政王妃来了?”
  他听见脚步声,回了头。他那因久不见天日而显得极其苍白的面孔,彷如被雪染就;眸光微亮,如同初初见到心上女子的纯澈少年一般。
  “见过陛下。”姜灵洲收了伞,低身一礼。
  “免礼吧,坐就是了。”萧武川一笑,抬起了空空衣袖,瘦削手臂指了指石桌对面的位子,“这儿本当是留给你的。”
  他打量着姜灵洲,眸光愈亮,只觉得面前的女子真是美极了。不一会儿,他低声道:“今日召摄政王妃来,只是想与王妃说些话罢了。待说完了,便送摄政王妃出宫去。”
  “陛下但说无妨。”
  萧武川安静了好一阵子,望向那亭外落雪,慢慢道:“朕常常想,若是朕不曾误解三叔,又听信了二叔之言,与三叔较了一辈子劲,是不是今日的景色,便会有所不同?”
  姜灵洲没说话,他又继续道:“朕这一辈子,也只是庸庸碌碌,毫无所为。与父皇相比,实在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陛下,”姜灵洲开了口,低声道,“‘一辈子’可还长着呢。哪是这短短十数年可说完的?”
  “这话,摄政王妃说给旁人听便可以了。朕这身体如何,摄政王妃还不明白么?”萧武川笑容愈益灿烂,便如春风过庭、吹开一院棠梨般,满目皆是棣华,“兴许,当年朕不与三叔较劲,最终……娶了你的,便是朕吧。”
  他还是耿耿于怀,难以放下。
  “是朕先向齐国求娶河阳公主。”他垂了眼眸,低声喃喃,“若是这一切都不曾有过,那也许今日我俩便可在此地对饮赏雪,共赏山河。”
  可这也仅仅是“如果”罢了。
  如今河阳公主嫁给了萧骏驰,而他则浑浑噩噩地过了那么些年;既无大业,也无功过。如今身体衰弱,如这落入池面的冬雪一般,随时便会消散而去。
  “……河阳,”萧武川将目光转向她,语气中微带希冀,“假若,朕,不,我是说,假若……你不曾遇见三叔,你可愿嫁给我?”
  姜灵洲默。
  萧武川见她不答,眉心微蹙,眼眸中有了一分哀求之意。他放低姿态,道:“河阳,我快要死了。说两句好听话,让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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