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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谢安娘他们匆匆赶至,便只见嘎嘎直叫的大白鹅,奋力挥舞着翅膀,耀武扬威地从他们面前低空掠过,只留下一个孤绝高雅的背影。
大白鹅一口下去,本是正对着小姑娘滑嫩的小脸蛋而去,好在童童反应及时,用手背帮她挡了一下,这才算是及时拯救了乔乔小姑娘,那张往后将长成一大利器的漂亮脸蛋。
许是大白鹅当时气急了,毫不含糊地给了人一口,下嘴的力道也是毋庸置疑的,导致那道伤疤有点深,随着年岁渐长,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如影随形的伴随了他一辈子。
童童是男孩子,便是手背上添点伤痕,也没甚影响,可乔乔是女孩子,若是脸上留了疤,那可就是毁一辈子,饶是谢安娘他们几人,听闻此事后,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长大后的两人再重逢,彼时的他已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侯府嫡长子的身份更是令其身价倍增,而她不负所望,成了郢都令人闻风散胆的小魔神,简直人见人愁,鬼见鬼惊。
当然,现下两人都还只是小萝卜头,那等风花雪月、爱恨情仇,皆隔得太遥远,时光给与他们偏爱,悄悄在此间埋下惊喜,即便是在错的时间,也终是遇上了对的人,恰好而已。
此刻的乔乔小姑娘,黑琉璃般纯粹的眼眸中,正噙着晶莹的泪珠,一言不发地盯着童童手背上的伤,鲜血淋漓的伤口,还有猩红的血珠在往外冒,那么深、那么难看,定然也是那么的疼!
她扁扁嘴,低下骄矜地头颅,稚嫩地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对不起。”
“没关系,不是很疼。”向来忍得了疼痛的童童,很有男子汉气概地回道。
自始至终,他从未喊过一声疼,便是包扎上药也不带眨眼的,那张紧绷着的小脸上,只有那道俊秀的眉一直紧锁,直到上完药才略微舒展开来。
无法无天的乔乔小姑娘,便是她亲爹来了都不听劝,可但凡见着他皱一皱眉,便会自觉收敛自个儿所有的言行举止,直令人啧啧称奇。
这厢正兵荒马乱的为童童包扎着,庄子外头却是吵翻了天,只见一打扮不俗的嬷嬷,气势汹汹地杀过来,身后坠着一朴素无华、稍显木讷的嬷嬷,并几名年轻靓丽的小丫鬟,正不顾李老伯的阻拦,欲强行闯进来。
“你这泥腿子,快快起开!光天化日之下,竟做起了拐带儿童的勾当,你可知罪!”首当其冲的那位嬷嬷,上下嘴皮子一碰,李老伯便成了有罪之人。
蛮不讲理到这种地步,还真以为官府是她家开的!
李老伯不欲理会这等胡搅蛮缠之人,遂正色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老李头虽是泥腿子出生,可我行得正坐得端,还会怕你这疯婆子不成!”
语毕,便将手中的长条板凳往庄子门前一甩,一屁股坐下,正好横在门口堵了去路,十分有气势地添了一句:“我告诉你,不怕你告官,就怕你不告官!”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那嬷嬷被李老伯的行为激得脸都青了,正要疾言厉色一阵数落,却戛然而止,似是被谁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孙嬷嬷,可知甚么?”却是乔乔小姑娘在谢安娘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只见她歪着小脑袋瓜儿,一派天真地问道。
心下却是在冷笑,这老奴才倚老卖老不是一两天了,也不知娘瞧重了这奴才哪一点,竟是将人派到了她身旁,可笑的是,这老奴才竟妄想拿捏住她,若不是她狠狠将人打压了几回,怕是还不知猖狂成甚么样!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孙嬷嬷,见那小祖宗直勾勾地盯着她,心里打了个寒颤,宛若霜打的茄子般,焉了,只一脸谄媚的干笑着:“小小姐,您这是上哪儿去了?可让老奴一通好找!”
似有所感,乔乔小姑娘仰着脑袋,只见谢安娘挑眉一笑:“这就是你说的知会过了?”
“我确实通知过张嬷嬷的。”乔乔小姑娘硬着嘴回道,心下却也明白,当时她勒令张嬷嬷不许跟上,可张嬷嬷到底还是不放心,便勾着孙嬷嬷来当这打头鸟。
“是吗!”谢安娘似笑非笑地望了眼这小不点,不置可否。
略带心虚的别开眼,乔乔小姑娘大步跨过门槛,走到那位沉默的嬷嬷身旁,催促着:“张嬷嬷,还杵在那里干嘛,走了!”
她对这位性子沉闷的赵嬷嬷,虽也无甚好感,可到底谈不上厌恶,人贵在自知之明,这位不爱说话的张嬷嬷,便是认得清自个儿的位置。
奴才嘛,安分守己,用着趁手便行。
目送乔乔小姑娘进了隔壁不远处的庄子,谢安娘这才让李老伯落了门拴,免得闲杂人等前来骚扰。
这会儿洛芸娘带着受伤的童童,回了自个儿的小屋,谢安娘也不欲前去叨扰,便径自坐在自个儿屋里,倚在窗前瞧着那落霞,落日的余辉染红了天角,熠熠生辉。
时间悄然而逝,那幽静的暮色,好似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渐渐沉淀下来,无边夜色暗暗地围拢而来。
云珰将晚膳送过去,却发现桌上的饭菜依旧没怎么动过筷,心中的忧虑只增不减,这没胃口又怎么会有精神!
她盯着谢安娘喝了一大碗药,便又一头钻进厨房,想着不若做几样可口小点心,给小姐当当零嘴也不错,闲时嚼上一两块,也算是垫垫肚子。
可当她端着新鲜出炉的糕点,兴致冲冲跑去找谢安娘时,却发现屋里没有半点动静,倒似是已然入睡,她瞧了眼外边天色,又瞧了眼屋内还亮堂着的灯。
终是不放心的敲了敲门:“小姐,奴婢刚刚做了几样糕点,您可要尝一尝?”
屋内没有回应,云珰再敲了一次,这回怕谢安娘睡得沉,还特意放大了嗓门,只是屋内依旧寂静无声。
云珰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便直接推门而入,迅速扫了一圈,只见谢安娘好好地在床塌上躺着,她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将带着热气的小点心搁在圆桌上,云珰悄步走向谢安娘,想着将那已然垂地的薄被给搭回去,只是离着越近,她瞳孔越是紧缩。
凑得近了,便能发现谢安娘面色潮红,那是一种极其不正常的嫣红,宛若开得正盛的某繁花,颓靡而艳丽,似是拼尽最后一搏。
而且额际还隐隐渗出细密汗珠,云珰这时候也顾不上谢安娘平时的嘱咐了,直接便上手试探体温,那滚烫滚烫地热度,惊得她手本能的一缩。
几乎是踉跄着跑出去叫的人,狂奔的那刻,周遭的一切声音皆已消失,她只听到自个儿的心脏,砰砰砰,在快速地跳动着。
将庄子里所有人聚在了谢安娘的屋里,原本尚算宽敞的里屋,瞬间便显得逼仄不少。
人多好办事,请大夫的请大夫,烧水的烧水,照看人的照看人……,一件件杂乱的事情,被洛芸娘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地儿僻静是僻静,可离营区却有一段路程,这一来一回的也不知耽搁了多少事儿,好在隔壁庄子有大夫坐镇,那是乔乔小姑娘府上带来的。
顺利请到大夫,那老大夫只扫了眼谢安娘的脸色,心下便是一凝,坐下给人搭脉后,更是确定这时疫这回怕是来势汹汹啊!
屋内静默好半晌,众人皆是屏息以待的盯着老大夫的一举一动,便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生怕自个儿干扰到老大夫的思绪。
只见老大夫不疾不徐地抹了把山羊胡子,拿着腔调正要开口。
跟着老大夫一同前来的小乔乔,最是瞧不过他装腔作势的那套,很是不耐的打断:“老头,说重点!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故弄玄虚!小心我揪了你这把宝贝胡子!”
扶着胡子的手一顿,老大夫心下一噎,这小姑娘,还是这么不懂尊老爱幼!
☆、第80章 探病
天将亮未亮,忙活了一晚上的众人,直到谢安娘高烧褪下,转为不那么吓人的低热,这才算是得了间隙,能独自喘口气了。
小乔乔与童童皆是小孩儿,洛芸娘怕他们身子骨熬不住,半劝半哄地将人带去隔壁睡下,便返回来帮着云珰,一块儿看顾着谢安娘。
至于老大夫,花费一番功夫,控制住病情后,便也去休息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似年轻时能不眠不休的熬个两三夜,依旧精神抖擞的。
另三位同是上了年纪的人,见得谢安娘总算是脱离了危险,尽管依然挂心,却也纷纷散去,各自回了屋。
此后便是洛芸娘与云珰一起守着的,有人作陪,好歹能分享心中的害怕、担忧,两人便这么持续到了五更天。
云珰接过洛芸娘拧好的湿手帕,轻轻叠放在谢安娘额头上,这才使劲儿擦了擦自己酸涩的眼,转身对着脸带倦色的洛芸娘劝道,让人赶紧去休息。
洛芸娘瞧了眼谢安娘的脸色,两颊胭脂似的潮红已然褪去,静静地躺在那里,眉眼间透着股虚弱无力的苍白,她别开眼,透过微开的窗格,只见外面浓郁的夜色,似是剥落的一层深色外衣,露出蒙上灰暗的天青色。
“那我一会儿再来替你。”洛芸娘并未推辞,现下不是推搡讲客气的时候,她们都需要保存体力,以防后面病情有变,便去到隔壁屋子躺下了。
这屋子本就她俩守着,洛芸娘出去后,眼中攀满红血丝的云珰,便搬了张矮凳放在床沿,坐下,继续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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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幕坠着几颗残星,天地间一片朦胧烟色。
在那条通往田野间,不甚平坦的小道上,一辆马车疾速赶着,车前一盏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随着马车的震动而一摇一晃。
“砰、砰、砰”,急切的砸门声传开,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中,显得那么突兀。
才躺下没多久的李老伯,听到这阵阵声响,暗自纳闷,这个时辰会有谁来?
他利索的披上外衣,也未曾掌灯,就在黑灯瞎火中,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大门口。
“谁啊?”李老伯站定在门后,扯开嗓子中气十足地问道。
门檐下挂着大灯笼,将方圆三尺内照亮,挡住了无边暗色的侵袭。
幽幽灯火,将来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人裹着披风,伫立在门阶前,身形高挺修长,远远瞧着,便似一株挺拔坚毅的白杨,静静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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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沉稳的步伐,却又带着些微不可察的急切,轻微扬起的披风袍角,在半空中留下一道无形的痕迹。
他推开门,守在里面的云珰闻声望过来,脸上带出一片讶色,不自觉从矮凳上站起,张嘴便要出声。
晏祁却是比了个“嘘”的手势,大步悄然走至床榻边,默然无声的凝视着榻上之人,宛若夜空般漆黑的双眸中,似有甚么在翻滚。
云珰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小姐这会儿若是醒着,见着姑爷来了,必定是要欢喜的,便知趣地默默退下,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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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娘艰难地撑开眼,视觉还不甚清晰,眼珠子无意识地转动,绰绰约约地瞥见一人影,静立在床侧,也不出声。
那人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大部分光线,那张脸背着光,隐匿在阴暗处,瞧不清样貌,只身形有些熟悉。
视线从那人身上扫过,便似一根羽毛般,轻轻划过空气,一拂即逝,不作停留,她的眼珠子持续缓慢地转动着,脑子仍停留在混沌中。
等等,一个人?
谢安娘不甚清醒的脑子,顿时激醒,半眯着的杏儿眼,一下子张得老大。
腾地一下便要从塌上坐起,奈何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便似一根软哒哒的面条,在她的惊惶无措中,眼看就要跌下去。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背稳稳托住了她。
“慌甚么,小心点!”
那人的呼吸声吹在她脸颊边,温声、炙热,甚至有点痒痒的,而那低沉的声线,前所未有的熟悉。
谢安娘不可置信地抬头,便见晏祁正垂着眼睫,俯身替她拿了软枕垫在后背,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坐好。
晏祁见她杏目圆瞪,仿若见到了甚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不由溢出一声轻轻地哼笑,见她这般迷糊,心下压着的忧虑,不知怎地竟是舒缓了些许。
低沉的轻笑,在头顶响起,谢安娘总算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一声盘桓在心头的呼声脱口而出:“夫君?!”
“你怎的来了?甚么时候醒的?身子可有大碍?”一叠串的疑问,铺天盖地而来。
晏祁的动作无比轻柔,甚至带着些许的几不可见的宠溺,抬手拂了拂她耷拉在额际被汗水浸湿的那咎鬓发,将其拨向旁侧,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也不知有心还是无心,自动掠过了前两个话题,很自然地接道:“一切都安好!倒是你,令人放心不下。”
谢安娘触到他眼中的深邃,以及那隐隐溢出的心疼,不觉一怔,心里那一下的悸然,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