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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尽欢-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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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便没了踪迹。
    梳妆妥帖后约莫辰时,阿九扶了金玉的手从宫门口出来,钰浅早命人备好了车辇外头等候,辇前立侍的宫人见了她,纷纷躬身拜礼,复打起帘子伺候她入辇。
    撤了杌子,钰浅复撩起窗帘看向她,沉声道:“殿下,您头回去跟老祖宗请安,奴婢有些话要告诉你。”
    她眸光一动,道:“你说。”
    钰浅朝四下望一眼,这才凑上去压低了声音道:“合宫里都知道,老祖宗不喜欢良妃娘娘,您是良妃娘娘的亲闺女,难保不受牵累——殿下,奴婢就是想提醒您,谨言慎行,千万别惹热太后不爽心。”
    不喜欢良妃?阿九有些诧异,却也没有深问,只是点点头说好,“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
    万岁爷的两个孩子都不算出类拔萃,倒是难得这位帝姬生了副玲珑心肠。钰浅颔首,这才将窗帘子放了下来,侧目吩咐驾辕的内监,道:“去慈宁宫。”
    金玉瘪了瘪嘴,不甚情愿地朝钰浅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道:“姑姑,你跟殿下神神秘秘的,说了些什么啊?”
    钰浅侧目看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道:“若我没记错,你是相爷送入宫伺候殿下的吧,不该打听的东西就别打听,难道这个规矩你不明白?”
    金玉一愣,登时不高兴地别过脸,口里咕哝着:“只是问问而已嘛,这么凶做什么?”
    钰浅朝她一睨,言语间带着几丝讽刺的意味,道:“真不明白大人怎么会让你在殿下身边伺候,除了给殿下添麻烦,根本一无是处。”
    “……”这女人说话也忒过分了吧!金玉气得一滞,口里“你”了好几声也没挤出半句话,最后愤愤地甩了甩袖子,“姑姑怎么这样说话,我哪里一无是处了?”
    两个姑娘争执不下,不知不觉却已经到了慈宁宫门口。金玉不再搭理钰浅,哼了声儿便兀自过去打帘子伺候阿九下辇。
    晨间的微风拂过衣裙,她立在朱红的宫门前稍稍顿足,定定心神,复又提步上前。到了宫门前有宫人过来请安,复入内传话。阿九立在原地等了会子,见远处景泰门那方徐徐走来一行人,日光下她微微眯眼去看,却见最前头的少年锦衣华服,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背着手洋洋地踱过来,清秀俊朗,很是眼熟。
    阿九蹙眉一阵回忆,脸色登时沉了下去——她当是谁,原来是曾经在相府里灌她罗浮春的大皇子。
    显然的,那头皇子也瞧见了她。元成挑高了眉,面上露出几分惊喜的神态,连忙紧着步子上前拦住她去路,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遭,讶然道:“是你?你不是老师府上的丫鬟么,怎么进宫了?”
    这话一出,一众宫人都有几分尴尬,元成身边儿随侍的太监连忙凑过来,朝他压低了声音附耳道:“殿下,这是欣和帝姬,前儿才被相爷找着给送回来呢!”
    元成错愕至极,只觉像记闷棍打在脑门儿上似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定定瞧着她不可置信道:“你是我姐?”
    阿九懒得和他多说,只是微微颔首,是时那名进去传话的嬷嬷已经出来了,伸手一比恭敬道:“殿下随奴婢来。”
    “有劳嬷嬷。”她含笑一点头,步子微动绕过元成朝里头去了。
    皇子怔忡,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儿。这玩笑可开大了,惦念这么久的丫头居然是他亲姐姐,他还轻薄过她,真是混账!岂不是要天打五雷轰遭天谴么!
    元成悔不当初,正懊恼得厉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面往回走一面问身旁的太监,道:“对了,听说老师今儿一大早就进宫了?”
    小尹子应个是,朝慈宁宫那方抬了抬下颔,道:“就在里头给老祖宗誊经书呢。”

31|4。13|||家

慈宁宫门前有一东西向狭长的宽广空地,两端分别是永康左门、永康右门,南侧为长信门。慈宁门位于北侧,内有高台甬道与正殿慈宁宫相通。院内东西两侧为廊庑,折向南与慈宁门相接,北向直抵大佛堂之东西耳房。前院东西庑正中各开一门,东曰徽音左门,西曰徽音右门。
    正殿慈宁宫居中,前后出廊,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面阔七间,当中五间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两梢间为砖砌坎墙,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殿前出月台,正面出三阶,左右各出一阶,台上陈鎏金铜香炉四座。东西两山设卡墙,开垂花门,以通后院。
    前头有宫人引路,阿九提了裙摆跟在后面徐徐而行,跨过门槛,隐约听见里头有人说话,模糊不甚真切。她心头感到古怪,这大清早的,太后宫里难道还有别人?
    如是一想,不由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嬷嬷,老祖宗宫里还有旁人么?”
    “回殿下,”秦嬷嬷回过头来朝她勾起个笑容,恭谨道:“今儿是浴佛节,历来四月初八相爷都会入宫替老祖宗誊抄经书。”
    听见里头的人是谢景臣,阿九在那一瞬间居然生出了掉头就走的念头。然而也只是想想罢了,人都到了慈宁宫大门口,再想打道回府是不能够的。不过倒是很新鲜,她歪了歪头,难怪他总是念珠不离手,原来也是个吃斋念佛的主。还会入宫给太后誊抄经书,还很虔诚嘛。
    她想了想,又道:“每年都如此么?”
    秦嬷嬷脸上挂着丝慈霭的笑容,“有四个年头了。老祖宗眼睛不大好,经书上的梵文字儿又小又密,只能请人代笔。为着这茬儿,大家选了好些字迹清秀的宫人嫔妃,可老祖宗都不可意,最后没个奈何,只能找上谢相。”嬷嬷说着稍稍一停,右手往前一托,躬身道:“老祖宗就在里头,帝姬请。”
    阿九进了殿门,抬眼一望便瞧见了坐在上首的太后,微合着眸子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打坐念经,因连忙垂了眸子朝她恭恭敬敬地跪拜,道:“欣和给老祖宗请安。”
    听见声音,葛太后掀起眼帘朝地上的人看了眼,唇角往两旁一牵勾起丝笑容,温声道:“欣和来了啊,地上凉,赶紧起来吧。”
    她应个谢,这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微垂着眸子立在原处。葛太后笑容可掬,收起念珠朝她伸手,柔声道:“来,丫头,到老祖宗这儿来。”
    这话一出,听得阿九心下皱眉。来慈宁宫前,钰浅分明说过太后不待见良妃,照理说不该对自己这样和蔼可亲。那丫头在紫禁城里的时日不短了,应当所言不假,这可着实有些奇怪了。
    侧目一觑,太后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两只手还悬在半空,指上的玳瑁镂空护甲似乎能反光。这个节骨眼儿上,似乎也没得她选择的余地了。阿九定定神,暗自呼出一口气,堆起满面的笑容走上前。
    葛太后两手拉着她将人带到跟前儿,瞧见她右手的绷布时皱了皱眉,惊讶道:“这手怎么了?”
    “回太后,”阿九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日渐精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诌,道:“昨儿欣和不慎打碎了宫里的花瓶儿,被碎片给割了道口子。”
    太后眉头皱得更紧,呵责道:“怎么这样不小心呢。来,让哀家好好看看。”说着眸子在她面上细细打量,眼底透出几分满意的神态来,赞叹道:“瞧瞧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儿,长得可真美。”
    被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瞧,阿九有些不自在,太后含笑端详她半晌,又换上副疑惑的口吻,道,“不过倒是奇怪了,这孩子怎么既不像你皇父,也不像你母妃呢?”
    此言一出,偌大的正殿中霎时鸦雀无声。
    阿九眸光微闪,背上的冷汗涔涔冒出来,几乎将身上的小衫打湿。葛太后不像个简单的人物,心思也难以揣摩,她说这话,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若是有意……莫非自己有什么破绽让她看出来了么?
    她这厢正惶惶然,立时在旁边的一个嬷嬷却笑嘻嘻地开了口,朝太后道:“老祖宗,常言道隔代亲么,照奴婢说啊,帝姬生得这样貌美,倒是同您年轻时候有几分相像,这不是随了您么?”
    听了这话,葛太后面上的笑容绽的更盛,将阿九拉着在自个儿身边坐下,柔声道:“不说还不觉得,经成嬷嬷这么一提,哀家也觉得真有几分像。”她边说边捉了阿九带伤的右手放在掌心察看,换上副心疼的口吻,道:“多漂亮的一双手,这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办。”
    阿九便道:“老祖宗不必担心。昨儿长姐听说我手受了伤,特意让赵公公送了玉露膏到碎华轩。”
    “你和你姐姐十几年没见过面,哀家原还担心你们生分,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到底是同根生的亲姐妹。”葛太后笑道,指尖不经意滑过阿九的手腕,眼中登时滑过一丝惊诧,似乎是不可置信,又探手在她的脉搏上抚了抚,不由半眯了眸子……
    谢景臣送入宫的假帝姬,居然是金蝎蛊的宿主,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阿九被捉了手腕,想挣又不敢挣,只好忐忑地望着太后。太后那厢沉默半晌,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看得阿九心头发憷,未几,葛太后仿佛是觉察到了自己失态,连忙松开握着阿九的手,望着她缓缓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闻听此言,阿九霎时如蒙大赦,连忙退后几步朝太后福身,道,“老祖宗保重凤体,欣和告退。”
    见太后颔首,她方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到了宫门口一个转身,步子有些急,然而未想到外头有人,一股清冽的暗香迎面而来,她始料未及,居然就那么直不愣吞地撞了上去。
    宫门外的人教她撞得一个踉跄,她朝后退几步,定睛去看,只见是个眉目似画的人,颀长挺拔的身形,着银色曳撒,手中握枝紫毫,她看清了当即一愣:“谢大人?”
    是了,方才秦嬷嬷不是说过了么,他也在慈宁宫,只是方才进来没瞧见,之后又一门心思应付太后,居然将这尊佛给忘在脑后了!
    谢景臣站定了身子冷眼看她,未几复对掖了双手朝她施一礼,“臣参见公主。”
    “大人不必多礼……”她埋着头低低道,左手往上一抬,几乎是下意识地抚了抚颈项,回忆刹那间潮水似的涌上来,搅得一张小脸红白交加。阿九稳稳心神,不想同他多待,因不待他开口便绕过他往外头走。
    然而步子还没迈开,背后就传来个声音,清寒入骨:“今日是浴佛节,太后眼睛不好,得让人帮着誊梵文,殿下亏欠了十五年的孝道,眼下正是补偿的时候。”
    这话听得人云里雾里,阿九皱了眉头一番琢磨,隐约明白过来——这人是在暗示自己去给太后抄经书挣表现?
    她回过身朝他看,将包得跟粽子似的右手抬了抬,道:“大人所言甚是,可我伤在右手上,没法儿握笔也没法儿写字。”
    谢景臣却满脸的不以为意,哦了一声道:“尽孝道的法子多得很,没人说殿下非得亲自执笔。”
    阿九感到不解,歪了歪头问他:“不执笔我能干什么?”
    “殿下能干的事多了去了,比方说——”他面无表情,那副清傲的风骨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正色道,“替臣砚墨。”
    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站直了身子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人,心道你高高在上的一个丞相,身边连个磨墨的人没有么?再不济,偌大的慈宁宫多得是人由他使唤,怎么也犯不着让她动手吧?因蹙眉:“大人缺个研墨的么?”
    他睨她一眼,并不回答,只是没什么表情地反问:“殿下觉得替臣研墨委屈您?”
    “没有啊……”阿九听得一愣,常言道高世之才不为良医当为良相,她一个假公主替堂堂谢大人研墨,有什么可委屈的?只是她实在不想同他待在一起,毕竟前车之鉴就赤条条地摆在她脖子上,他的病发起来没个准数,要是在慈宁宫里闹出什么动静,那简直不堪设想!而且为什么非得要她去研墨?难道又打着算盘想再欺负她一次么?
    想起前几回的事,阿九有些窝火,琢磨来琢磨去仍旧决定拒绝。这人一犯病根本没法儿控制,他一直以来都是她的衣食父母,那就不能表露不满,所以只能拐着弯地提醒。可像他这样的大人物,说得露骨了难免伤人面子,怎么办呢?
    她觉得伤脑筋,思忖了好阵儿才清了清嗓子,拿一副很恳切的目光看他,伸出根细细的食指指着自己,暗示道:“谢大人,你跟我在一个屋子里待着,不该觉得……浑身不舒坦么?”
    这回换谢景臣疑惑地看她,“为什么不舒坦?”
    阿九皱紧了眉头,这算明知故问还是装傻充愣?为什么?这还用说么?她左右张望一眼,这才压低了嗓子朝他恭恭敬敬说:“大人高洁,因为金蝎蛊却总免不得对我动手动脚,这样忍着不是很辛苦么?”
    忍着辛苦?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确实是辛苦。他微挑眉,看她的目光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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