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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凝就住在太后的寝殿里,太后历来不习惯太多人服侍,因此不许人进寝殿也没人觉得奇怪。桂棹将卷宗拿来了,谢凝便仔仔细细地看。
先帝贵妃姓楚,单名一个婉字,她的孪生妹妹叫楚妍,两人都是隆昌元年,也就是先帝登基次年进的宫。按照卷宗记载,两人实在荣宠非常,一进宫便封了昭仪,半年后双双封妃,姐姐封柔妃,妹妹封贞妃。只是这两姐妹仿佛都不是多福之相,封妃后不到三个月,贞妃便病逝了。贞妃死后不到一月,柔妃便被查出身怀有孕,先帝晋升她为贵妃,只是贵妃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终于在临盆当晚而死,就算是穆杏林出手也没能活下去。而贵妃生下的八皇子,也在三岁时夭折了。
“嗯?”谢凝发现了不对,抬头问道:“太后,这贵妃是葬在帝陵附近了,那么贞妃呢?为何朕未曾听说贞妃葬在何处?”
太后道:“贞妃是在夏天病死的,死状十分难看,先帝觉得未免不妥,便将将贞妃停灵在景山的行宫偏殿中,一直未曾下葬。唉……哀家也曾几次提醒先帝将贞妃安葬,但先帝每每提到贞妃便要大怒,哀家便不敢提了。如今啊,贞妃还在行宫里放着呢。”
谢凝问道:“除了贞妃与贵妃,先帝宫中可还有哪个妃子曾经怀孕生子,随后又不见的?”
“只有鹂妃一个,但鹂妃也是在宫中呆了三年,等十七皇子三岁了才将十七皇子带走的。如今其他妃子都在帝陵的庙里守着呢,女帝可是要查其他人?”
谢凝摇头,隆昌帝虽然好色,但他身体一向不好,一声甚少离开京城,而按照琴半夏的说法,当年那个男人应当与她差不多大,否则的话,不会将她骗得神魂颠倒的。那么如今算来,这男子也不过二十四五至二十七八岁,这个时间点刚好是隆昌帝登基的几年,不可能与什么民间女子有了孩子。若是他当真与宫外的女子有了骨肉,依照隆昌帝那个性格,又怎么会不去查一查?最后的皇位,肯定轮不到她……
“太后。”谢凝换了个问题,问道:“那么,您可清楚汝阳王府?汝阳王景渊,先代汝阳王景昙,又是怎样的人?”
“景渊这孩子哀家只见过几次,淡泊名利,一心向佛,确实是个好孩子。至于景昙么……”太后想了想,道:“景昙一生碌碌无为,不过生前与他的王妃十分恩爱,家中并无其他妃子,所以如今汝阳王府只剩下景渊这一个血脉而已。而他那位王妃呀,当真是……唉!”
谢凝立刻问道:“太后为何叹气?”
太后道:“景昙先前并不喜欢这个王妃,成亲最初那四年,镇日花天酒地,姬妾无数。那时裕安帝还在,还曾经说了他几次,然而景昙并不悔改。但后来汝阳王妃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便死了,景昙才紧张不已,镇日守在王府里,将府里的姬妾都遣散了。后来王王妃的命虽然保住了,但脸与嗓子都毁了,只能用面纱遮挡着。哀家也见过一次汝阳王妃的脸,十分凄惨,唉……原本那样柔美的一个人。而且,病好之后,她的身形都娇小了许多。”
谢凝又问道:“那性子呢?”
太后道:“汝阳王妃本是个极为隐忍之人,但她病好之后,性子确实变了许多,冷冰冰的,不爱说话。”
“朕明白了。”谢凝点头,又问道:“太后,您可知道汝阳王妃出身何处?”
“哀家知道,当年挑选王妃时,哀家在孝敬皇后宫殿里住着呢。”太后道,“汝阳王妃是江南余杭南边……对了,是台州的。”
谢凝暗自记下,又问道:“那么,景渊确实是汝阳王妃生的?是她生病前还是生病后?”
“是生病之后,要不然怎么说景昙与王妃恩爱呢?”太后的语气里不觉透出一点羡慕,“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当真是千金难买郎回头,自王妃生病后,景昙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日围着王妃转,有人靠近王妃他便要生气。王妃病好没多久就就坏了孩子,后来便生下了景渊。只是她身体不好,往后再也没有生过孩子。至于何时没了的……哀家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十年前。”
谢凝差点站了起来,眼神沉了沉,她问道:“太后还记得是十年前什么时候么?”
“十年前……”太后回忆。
“回陛下、太后,汝阳王妃是十年前初春没了的。”桂棹轻声道,“但是汝阳王如疯如狂,还要进宫与先帝拼命呢。”
“对对对。”太后点头,“哀家也记起来了,当日当真凶险,景昙不知为何冲进宫来,手里揣着刀子,竟然要在殿前动刀子,幸亏当日淳儿拦下了。”
淳儿?谢凝想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羽林将军夏侯淳,听起来夏侯淳与太后关系匪浅,只是现在谢冰也顾不得这么多。她站了起来,道:“太后,朕要与太尉商议谢事情,请太后勿怪。”
太后自然点头,将寝殿留给她,自己到外间坐着。
不多时,陆离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谢凝伸手给他,被他握住,皱眉道:“你听到了?”
“嗯。”陆离点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陛下,臣以为,您想的很对。因为臣刚收到消息,当日那人说去江南扫墓,除了汝阳王妃的坟墓被扫了之外,越州楚家的墓也有人祭拜。十二卫问过当地人,当地人都道楚家早已没了后人。”
“如此一来,事情差不多都能对上了。”谢凝皱眉,抬手要去揉太阳穴,却被人先一步抱在怀里,轻轻地按着。
陆离的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笑:“陛下,您忘了?如今金吾卫、骁卫、羽林卫、监门卫、骁骑营都在您手中,对方能有多少能耐?”
“说起这个……”谢凝猛地想到了,抬头看着他,戳了戳他的脸,不满地问道:“朕的太尉大人,早先朕叫你那骁骑营长史调查的私兵之事,这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结果?是想叫朕当真御赐一个‘当真没用’的牌匾给他么?”
陆离眼中含笑,握着她的手贴在脸上,道:“陛下何不亲自去看看?”他说着便有点委屈:“陛下,您还未看过臣的骁骑营呢。”
谢凝不禁笑了,仰头亲了一下他的嘴角,道:“不急,等朕将这江山平定了,再戎装骑马,犒赏骁骑营。”
将她抱在怀里,被她的手抚着脸,她嘴唇的温度还留在嘴角,日暖花好,总叫人心猿意马,难以控制。陆离握着她的手,双眼紧紧地盯着她,喉头不觉滑动了几下。
谢凝眼中的笑越发地明显了,她的眼睛生得极好,笑得越明显,那眼角便越斜飞。她若板着脸,眼角便是森冷的,若是她笑了,那……便是媚眼如丝。
陆离见此情形,越发难以自制,抱住她便要亲下去。将将碰到她的嘴唇时,外边忽然传来桂棹轻轻的声音:“陛下,夏侯将军急事求见。”
谢凝的嘴唇还贴在陆离的唇上,当先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陆离懊恼地看着她,谢凝便安抚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直起身,道:“叫他进来。”
陆离坐在她身边不肯走,冷冷道:“这个夏侯淳还是这样惹人厌!”
作者有话要说: 嗯,就是汝阳王。
看女帝慢慢玩他。
第160章
夏侯淳一进到室内便跪了下去,低头道:“陛下恕罪!”
谢凝脸上还带着笑意,语气十分温和,看了旁边满脸不高兴的陆离一眼,问道:“夏侯卿如何知道朕在此处?”
夏侯淳低头不敢看她,道:“末将今日听到宫中种种传闻,便觉得是陛下回来了,思来想去,唯有长乐宫能藏住陛下,故而末将冒险前来求见。”
谢凝若有所思:“夏侯卿与太后之间,似乎关系匪浅啊。”
夏侯淳的低头得更厉害了,低声道:“末将……是太后妹妹的……私生子,故而对太后忠心耿耿,请陛下明鉴。”
“怎么连这个都说出来了?”谢凝一愣,问道:“你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陛下,先帝驾崩前两年,对末将颇为信赖。”夏侯淳斟酌着字句说。
而实际上,隆昌帝临终前将寻找十七皇子的任务交给他,又让他将谢凝从九华山带回来,岂止是颇为信赖?说是左右手也不为过。谢凝心中明白,点头“嗯”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夏侯淳道:“先帝……曾无意中说过,燕山行宫万万不能留。”
燕山行宫不能留?这却是为何?谢凝皱了皱眉。
夏侯淳的声音更忐忑,道:“末将……曾出于私人情感,擅用值守之权将皇宫都搜了一遍,几日前在陛下的寝殿内,发现了一条密道。联系前后,恐怕这密道是通向燕山行宫的,末将本想将此事禀报陛下,但传言纷纷,末将担忧那銮驾中的人不是陛下,因此不敢传书,险些延误陛下大事,望陛下降罪!”
“竟然还有个密道?先帝瞒着朕的事情可真多。”谢凝不在意地笑了笑,抬手道:“起来吧,没人怪你。这密道么……”
她四处看了一下,太后寝殿里并无书籍,她便沾了太后的胭脂,在帕子上写了几句话,交给夏侯淳道:“既然女帝已经到了燕山行宫,你这个羽林将军怎能还在宫里呆着?快去护卫行宫。还有,把这个给镇南王世子,他会明白怎么做的。”
“是!”夏侯淳领命退去。
谢凝又隔着房门轻轻地敲了一下,太后与桂棹走进来,谢凝道:“还请太后下一道懿旨,将夏侯淳与羽林卫都调到燕山行宫去,再让骁卫入宫护卫。”
太后也不问为什么,立刻便传下了懿旨。
谢凝又道:“接下来,还请太后继续守着这屋子,别让人进来。”
太后点头:“女帝且放心住着。”
谢凝却摇头笑道:“太后,朕要忙去了。”
语罢与陆离一同悄悄离去。
太后不住地摇头,“女帝这性子,可真像裕安帝!”
谢凝还听见了,与陆离相视一笑。陆离抱着她一路躲避,再加上夏侯淳带领羽林卫掩护,两人顺利地进到了紫宸殿中。谢凝没问密道的入口在哪里,笑话,哪个皇帝不是将密道的入口放在自己的龙床上?
她施施然地上了龙床,东摸摸西摸摸,忽然眼珠子一转,侧躺着将头撑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道:“太尉,来侍寝。”
陆离正在检查屋子里其他地方,闻言回头,只见她穿着一身平常人家的齐腰襦裙,长发也挽做寻常妇人的圆髻,上边一点珠翠也无。屋子里也没点灯,黄昏的光照进来,这屋子里层层叠叠的金色仿佛都到了她的身上,华美得叫人不敢呼吸。陆离痴了片刻,回过神来已经到了龙床边。
“怎么了?”谢凝笑道,“太尉莫怕,朕会怜惜你的。”
陆离方才被夏侯淳打断了亲吻,心中正情意翻腾着,见她如此情形,不禁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就这双眼睛,比世间所有繁华似锦都美丽。他俯身叹息道:“求陛下怜惜,别戏弄臣了好么?”
她分明是发现了密道的入口,不愿自己一个人去冒险,便要将他拉上,却偏偏还要戏弄他一回。陆离躺在她身边,道:“陛下,动手吧。”
“太尉在龙床上说这话,可真是叫朕心生绮念。”谢凝轻轻一笑,在龙床床头某处按了一下,整个龙床忽然瞬间前移并且倾斜,谢凝与陆离一齐滑了下去。
尽管早有准备,谢凝还是有些紧张,立刻抱住了陆离,陆离也将她紧紧地护住。通道下边却不是直接坠落,而是个滑道,两人滑了片刻才落到地下,发现这是个小小的密室。
密室里种种东西齐全,为了照明又不浪费地道里的空气,放了一盏装满了夜明珠的八角琉璃宫灯,光芒照亮了整个密室。除了宫灯,还有匕首、金子、甲胄、弓箭等物,甚至还有一箱子霹雳弹。
谢凝随手拨弄了一下霹雳弹,笑道:“原来我在皇宫里时,竟然每天睡在火药上,怪道都说龙椅之上危险万分。”
“这点分量的霹雳弹,即便是爆炸了也不能波及紫宸殿,但却能将入口震塌,将追踪者堵在外边。”陆离将琉璃宫灯拿了起来,笑道:“皇室果然是皇室,逃命了还想着用这种玲珑精致的东西,若是我,将夜明珠包起来便走,这么大一个宫灯,目标多明显?还不能折成钱,将来就是个累赘。”
“是是是,太尉最厉害了。”谢凝挽着他的手,笑道:“咱们去看看,这通道的尽头是否当真是燕山行宫。”
陆离便揽着她的要往前走,这一走就是许久,陆离怕她累着了,没多久便将她背了起来,将宫灯交给她拿着。谢凝伏在他背上,在他耳边问道:“哎,上次在山里,我睡着之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