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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沼泽之后就是沙坡,沙土松散,最讲究迅速,速度只要稍慢就会让马蹄陷在沙子里,甚至还会引起沙子的塌方。过了沙坡之后便是乱石坡,上坡对马匹来说都是难事,何况乱石会让马蹄受伤,即便不受伤,也会让马掌钉打滑。而树林里道路纵横,树枝低矮,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树枝划伤,而且树林里也是最容易遭遇陷阱的地方。
木栏、沼泽、沙坡、乱石坡,之后便有近十人被淘汰了,到了树林里,陷阱更是层出不穷,什么绊马索、陷坑都出现。谢凝看着不禁评价道:“这般阴险的陷阱,必定是太尉的主意。”
陆离无缘无故地便给安了个阴险的帽子,登时还口道:“陛下,严师出高徒。”
话音未落,谢凝便“啊呀”一声叫起来了,吩咐道:“快快快,将伤药取来!”
陆离看去,才知是宁绾云被一根树枝划伤了脸。
她脸上虽然只是一小道口子,但很快便流血了。孔惟道恰好在她身边,见状便道:“你别逞能了,快去上药!”
宁绾云却不理他,一夹马肚越过一排地上的竹签,第一个越过木栏,取下了第一张木牌,随后挑衅地回头看了一眼孔惟道,翻身下马,开始跑步了。
“太好啦!”琼叶欢呼道,“陛下,宁姑娘第一个呢!”
“别高兴太早了。”陆离低头用茶盖拨弄着杯子里的茶水,淡淡道:“第二科这位姑娘要吃亏了。”
果然,后边的与试者虽然在马术上比宁绾云晚了点,但全都是男子,下了马便开始跑步。男子的体力本来就比女子好,还各个都生得高大,那腿都到宁绾云的腰了,别人跑一步,宁绾云要跑一步半。跑过平地,又要翻栅栏,又要越沼泽,还要爬沙坡石坡,穿过树林,跳过竹签陷阱。虽然又有人在这一回里被淘汰了,宁绾云也顺利度过一区,却已经气喘吁吁,还落在了最后。
“你……”孔惟道看着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息不已的女子,不忍道:“你别逞强,身体最重要。”
这家伙懂什么!宁绾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开始将地上的兵器收归架子,然而拿起地上的剑她才知道,原来这一件件兵器的重量都不轻,这是在考极限之后的体力呢!
“这……这可真是过了。”这下连太后也看不过去了,皱眉道:“骑了那么久的马,又跑了那么远,还叫人搬东西,这不是欺负人么?”
“太后明鉴。”万翰泽解释道,“战场瞬息万变,对体力的要求极高,何况此次选拔金吾将军、骁卫中郎将与监门卫中郎将,都是为了护卫京城,保护陛下与太后的安危,若是没点真本事,满朝文武如何将陛下与太后交给他?”
太后才叹了口气,望着宁绾云的目光却变得怜惜起来。
场下却已经将所有的兵器都搬完,“体”这一科已经比试完了,宁绾云倔强,虽然体力比不上男子,好在恢复得极快,最后也不至于拉下太多。最后一科是比射击,拿到第二区令牌之后的与试者需迅速上马,骁卫士兵也会将另一匹载着稻草人的马匹放出,与试者需在马上将那稻草人射落,这是马射。
射落稻草人之后,与试者还要下马跑步射箭,必须射中固定在百步之外的箭靶红心,这是步射。随后需换上硬弓,停在原地射击一百二十步外的悬挂的梅花,这是平射。到了这一步,文武百官都明显看到与试者只剩下十人而已,而且这十人几乎是同时到达长垛区,其中就有宁绾云、孔惟道、孟卫陶三家公子,还有个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钟铭之。
“想不到铭之竟然也能坚持到此处。”谢凝赞叹。
陆离挑眉:“现在陛下又不在意那位宁姑娘了?”
“云儿不必朕着意,朕相信云儿必定能进入殿试的。”谢凝笑道,“不信太尉且看。”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对宁绾云的称呼已经从“绾云”变成“云儿”了,也不知是给谁看的。陆离眼见太后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心里不禁叹气。
再看场下。
比试进行到此处,与试者的体力差不多都告罄了,最后一项长垛,乃是站在地上,以百斤硬弓射下皇城城垛处的令旗,而且,每人只有一支箭。皇城高达十数丈,硬弓达百斤,有两个与试者连硬弓都没拉开,已先输了。钟铭之与两个与试者倒是能拉开,可惜羽箭都没有到城墙上。
“唉……”钟铭之揉着手腕哀声道,“虎口都麻了。”
在这时候,宁绾云却笑了,转头对孔惟道说:“孔小子,咱们来比一比,若是我能一箭射下这梅花,无论今天的结果如何,晚上你需请我在天香楼喝酒,如何?”
“好啊。”孔惟道还未开口,旁边的卫煜便笑道:“宁姑娘若是能射下,在下愿输一桌酒席。”
宁绾云挑眉笑了,扬了扬下巴,问道:“你们呢?”
钟铭之第一个忍不住道:“小丫头若是能一箭射下,哪怕你落选了是个小老百姓,本世子见你时也要叫一声‘云姐姐’!”
“我等年长,便不叫姐姐了,便赌个要求吧,你赢了我们每人答应你一件事。”陶允岚较稳重,笑着道:“宁姑娘,请。”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女人。”宁绾云将一块被树枝划得七零八落的裙摆扯下,慢慢地缠在手掌上,绑住了。再将凌乱的长发解开,编成了个辫子,道:“今日我便给你们看看,女子能做到什么地步,这天下既然有女主,便也会有女将!”
她说完将编好的辫子往嘴里一咬,抓起硬弓搭起羽箭,沉喝一声,将辫子咬得死紧,竟然将那硬弓慢慢地拉开了。然而硬弓能拉开是一回事,能拉到什么程度却是另一回事。方才钟铭之已经证明了,这硬弓必须拉得如同满月般,才能使箭射中令旗。但宁绾云才将弓拉到一半,已经双手颤抖,好几次都仿佛要将弓弦弹回去了!
“你别逞强!”孔惟道看得心惊胆战的,恨不得将她的双手给扯开,着急道:“快放下!伤到筋骨不是好玩的!”
他越是这样说,越是将宁绾云心里的傲气给激发出来,只听一声低沉的叫喊,宁绾云将那硬弓拉得圆满!
然而意外突生,便在她要射出羽箭之时,忽然一只苍鹰从远处飞来,径自扑向鲜红的令旗。
“该死!”在场的几个男子同时叫道,若是此时旗帜被老鹰啄去,宁绾云的努力岂非白费?孔惟道来不及多想,立刻张弓搭箭。只听弓弦嗡鸣,两支箭同时射了出去,一支先一步将苍鹰射穿钉在悬挂旗帜的柱子上,另一支将旗帜射落。
“好!”在场的武将不禁都拊掌大叫起来。
“完了,要输给小丫头了。”钟铭之摸摸鼻子苦笑道。
“世子可不能气馁啊。”孟季衡大笑道,与陶卫两人一起张弓搭箭,沉喝同起,三支箭同时射出,终于也将旗帜射落。
便在此时“当——”一声鸣金,传令官高声道:“上午的比试结束!”
宁绾云登时大惊失色,大叫道:“等等!”
第82章 状元
在场的武将都是前几日的考官,见到宁绾云叫等等便觉得头疼,问道:“宁绾云,你又要做什么?”
“大人!”宁绾云着急地说,“孔惟道他的箭……”
“他的箭已经射出了,那便是比试的结果。”高台上一个声音冰冷如铁,“规则之所以是规则,就是因为不可更改。难道你在战场上还会有谁给你多一次的机会?生死一念,便是将士!”
宁绾云的心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孔惟道,嘴唇颤动几下,哽咽地踹了孔惟道一拳,骂道:“你这个蠢货!你干嘛将那箭射出去啊?”
孔惟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冲动,但事已至此,他心中纵然失落,却不愿在宁绾云面前露出来,只怕叫她更伤心,只能笑笑道:“你少了个强劲对手,下午的比试可不能输啊!”
“呸!”宁绾云笑骂道,“自吹自擂,你算什么强劲对手?卫煜他们认了么?”
孟卫陶三家公子见状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钟铭之却忍不住高声道:“喂!陆离,这又不是战场,这么认真干嘛?”
宁绾云的心又是一惊,这冰冷的声音,便是那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太尉永定侯么?她还惊疑着,高台上那冷如铁的声音又道:“都愣着干什么?传令兵已鸣金,还不领牌?”
手持弓箭的几人对望一眼,只好走到最后一个位置将代表顺序的木牌给领了。宁绾云脸上泪痕未干,一边擦着一边要去拿第一的牌子,不料却被人按住了。
“宁姑娘,你是第二。”
宁绾云一呆,立刻转头望向孔惟道。
那传令官的声音也便响起:“长垛一场在于测试膂力与箭法,你与孔惟道同时射箭,孔惟道的箭却先一步将苍鹰射死并且钉死在木桩上,足见孔惟道膂力更强、箭法更准,因此吾等合议之后决定,孔惟道为长垛第一人。这第一的木牌,应属孔惟道。”
这一下大出众人所料,孔惟道更是又惊又喜,孟卫陶三人已走过来拿住自己的木牌,对孔惟道抱拳道:“孔校尉,恭喜!”
宁绾云更是欢喜,她将第二的木牌拿了,随后一掌拍在告示栏上,将第一的木牌震到孔惟道怀里,叉着腰说:“等着,姑奶奶下午必定打得你满地找牙!你若是再让我,我便与你绝交了!”
孔惟道讷讷地看着她,不知何故嘴角的笑就是忍不住。他想说些什么,但部官员过来要统计他们手中的木牌点数了,孔惟道只好忍下涌到喉头的话,先将木牌给了官员。一转身还想叫住宁绾云,不料一道声音更快。
“宁姑娘。”
宁绾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色大袖衫梳着高髻的女子站在旁边,身后跟了两个丫鬟,她登时喜上眉梢,跑过去握住女子的手开心地叫道:“宁姐姐!你怎会在此?”
谢凝淡淡看了一眼宁绾云背后那群目瞪口呆的男子,无声威胁着,又对宁绾云温柔地笑了,道:“我随嫡母来看武举的比试。”
“真的呀?宁姐姐,你好厉害,你说我们会再见到就真的再见到了!”宁绾云欢喜又期待地问道:“姐姐,你看到我方才的比试了么?我有无给你丢脸?”
“没有,你的表现甚佳,我看着很是满意。”谢凝按住她的肩膀,笑道:“看到你脸上的伤,我也十分心疼,先别跳了,上药吧。”
“嗯!”宁绾云由着谢凝身边的人给她擦了脸上了药,果然不动了,只是嘴巴不肯闲下来,问道:“宁姐姐,我一定能当武状元的!你下午还会来看么?”
“会呀,所以你可得更努力才行。”谢凝笑得意味深长,“我一直看着呢。”
宁绾云眨了眨眼睛,觉得这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张口想问,谢凝却道:“我不能久留,云儿,你不可急躁,当更沉稳以对。还有,孔校尉,你也需更努力。”
孔惟道正垂首听训,不料忽然被点名,吓得差点跪下了。谁知一抬头却看到了宁绾云愤怒又吃惊的表情,登时脑袋一顿,想什么也不知道了。
谢凝将一切都收在眼底,笑道:“行了,结果快出来了,你们都去看看吧,我不能久留。”
“嗯!”宁绾云挥手道,“宁姐姐,下午也要去崇安门看我比武哦!一定哦!”
谢凝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带着丫鬟们走了。
宁绾云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身,谁知道一回头就被吓了一跳。“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钟铭之的表情可谓惨不忍睹,“你刚刚叫她什么?”
“宁姐姐啊!”宁绾云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们都认识她?她到底是谁?”
钟铭之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你不知道她是谁还叫人……叫人姐姐?”
“我们在街上认识的,她比我年长,又比我漂亮聪明,不叫姐姐叫什么?”宁绾云欢欢喜喜地说,“等我当上金吾将军了,我一定带着宁姐姐骑马满京城跑,嘿嘿嘿!”
她一边幻想着那时的情景,一边跳着去看点数的统计,留下一地表情各个不同的男人。
“这到底……”钟铭之一巴掌捂住了脸,哀叫着:“咱们这位陛下可真是太喜欢给人惊喜了!好好地她为何不勾搭个美少年,偏偏去骗这种傻丫头?现在好了,一看就是芳心暗许还不自知呢!陛下,作孽啊!”
卫煜也是一脸无奈地拍着他的肩膀,叹气道:“我们三个才叫惨好么?行了,去看结果吧。”
四人勾肩搭背、唉声叹气地走了,谁也没有留意到孔惟道那苍白的脸——女帝她……看上了宁绾云?
宁绾云对一切毫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