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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浓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几乎是一瞬间便红了眼睛。
“三……三姐姐?!”
这个杀手竟是她的沈家三姐姐,那个早已战死在天霞关的广阳侯府三姑娘沈鸳!
三……姐姐?这力大无穷,身手极好的杀手头头竟是个姑娘?!
在场众人皆愣住了,直到阿浓哽咽着说出了她的身份,众人方才收起了脸上的诧异之色——沈鸳代父镇守天霞关,与叛军浴血奋战三天三夜,最终力竭而死的事情是世人皆知的。且她自小力大无穷的事情也并不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可是,传闻中的沈三姑娘不是已经战死沙场了吗?”翠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里的疑惑。
阿浓也从滔天的欢喜激动中勉强镇定了下来,她努力憋回眼中的泪,飞快地靠近五花大绑倒在地上的沈鸳,颤抖着问道:“三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鸳被卸了下巴,眼下说不出话来,但她凶狠而陌生的眼神却清楚地告诉了阿浓:即便她能说话,她也回答不了她的疑惑。
她的三姐姐没有认出她,或者说……她不记得她了。
阿浓愣愣地看着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终于更新上了!新年第一天,各种不顺利,简直像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嘤嘤嘤。
虽然还有几分钟元旦就过去了,但是还是要跟大家说一声元旦快乐!然后这一章留言有过年惊喜哟!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新的一年里,希望你们都能万事如意天天开心钱来来!
2016,感谢有你们!2017,希望继续相伴=w=
☆、第60章
第60章
本已战死沙场的沈鸳为什么会重新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要刺杀楚东篱,又为什么会忘记一切?这里头太多谜团,众人一番了商讨之后决定弄昏沈鸳,让翠烟好好儿地帮她检查一下身体——若能找出她失忆的原因,或许一切疑惑就会有答案了。
阿浓不放心沈鸳,跟进了屋子给翠烟做助手,可谁想刚脱下沈鸳身上的衣裳,少女便浑身一震呆住了。
自从文氏病逝之后,阿浓就不怎么哭了,因为她知道眼泪是最无能的东西,它不能阻止任何事情的发生,只会让人陷进更深的悲伤里,叫人变得软弱颓丧,无法重新振作。她答应过母亲会坚强勇敢地活下去,所以便养成了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努力保持冷静的习惯。
可这个习惯在看到沈鸳身上密密麻麻,新旧交替的伤口之后,瞬间崩成了碎片。
“三姐姐……”心头像是叫人用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阿浓疼得一个哆嗦,滚烫的眼泪如同汹涌的浪潮一般夺眶而出,视线一下变得模糊。
就连救过各种病人,见惯各种伤痕的翠烟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那个差不多只有一张脸能看了的女子——她身上这些伤口虽大多都已经愈合,可它们狰狞丑陋的形状无一不显示出她受伤时的处境有多么危险,那样的情况下……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翠烟姑娘,你能看出我三姐姐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沈鸳是阿浓最亲近的友人,她们小时一起长大,长大之后虽隔得远了,感情却从未变淡过,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高兴她还活着,也没有人知道看到她这一身的伤痕,她心里有多疼。悲喜交加的情绪让少女几乎喘不上气,也让她无力再去思考其他,只能任由眼泪本能地往下掉。
翠烟没有说话,只在细细检查了沈鸳一番之后,有些凝重地抿了一下唇。
阿浓心中微跳,连眼泪都忘了擦,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声:“翠烟姑娘?”
翠烟犹豫片刻,抬手指了指沈鸳右肩上那个紫黑色呈月牙状的印记:“如果我没有猜错,沈姑娘会失忆应该和这个东西有关。”
阿浓一愣,深吸口气压下了心头翻滚的情绪:“这是什么?”
“是一种毒。”翠烟难得地正了色,“此毒名唤轮回,据闻能让濒死之人起死回生,但它只是一个传说,我也只是在一本古籍上见过关于它的只言片语,并未亲眼见过。”
“既能起死回生,又怎么会被称之为毒?”说到正事儿,阿浓的眼泪倏地停住了,她捏紧手中的帕子,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它……它有副作用,是不是?”
“是。”翠烟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人的寿命自有天定,起死回生相当于和阎王爷抢人,乃属逆天之举,哪里是这般容易成功的呢?这轮回之毒虽可使濒死之人重新活过来,但它说到底还是一种毒,这种毒能保人性命,但同时也会让人生不如死——据说中此毒者每十天便会遭受一次千刀万剐之痛,且每痛一次,他都会因之前的记忆太过痛苦而本能地选择遗忘……”
会让人潜意识里选择遗忘一切的痛……不必翠烟多说,阿浓已觉得浑身发凉,如置冰窖。
“因无药可解,中此毒者只能不断地重复这十天一次的痛苦,至死方休,所以此毒才有了轮回之名。不过因为发作的时候太过痛苦,一般人通常熬不过去,基本上第一次毒发的时候就会选择自我了结,如沈姑娘这般已经中毒好几个月却仍坚强活了下来的人……”翠烟摇摇头,妩媚的桃花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前所未有。”
阿浓呆呆地看着她,许久方才从发颤的牙关中挤出一句话:“你有没有办法救救她?”
“那古籍上所说此毒无解,不过万物都有自己的天敌,说是无解,倒不如说是还没有人能找到克它之法。”
阿浓一愣,许久方才抬头道:“你说的是,事在人为,前人没有做到的,后人不一定就做不到。至少她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她语气虽轻,可那双刚刚被眼泪洗过的眼睛却是明亮至极也坚毅至极,显然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不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翠烟见此也笑了起来,笑容妩媚如常,端得是风情万种,“你放心吧,沈姑娘巾帼不让须眉,铮铮铁骨令人敬佩,我别的本事没有,于医术上还是有一些研究的,这事儿交给我便是,翠烟愿倾毕生之力为沈姑娘去寻一寻这轮回之毒的解药。”
阿浓也笑了起来,然后屈身与她行了个大礼:“大恩不言谢,此情我记下了。”
翠烟吓了一跳,赶忙侧身避开:“使不得使不得,叫你家那口子看到该记恨我了!他身手那么好,我可打不过他!”
阿浓:“……”瞬间不知该哭该笑了。
翠烟这才嘻嘻笑了起来:“说来你和沈姑娘感情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呢。”
阿浓回神看着床上神色苍白的沈鸳,心疼又动容地笑了一下:“小时候顽皮,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是三姐姐不管自身安危救了我性命的,自那以后……她就是我的亲姐姐了。”
“原来如此。”翠烟看着她,唇边笑容越发地深了。这也是个心中赤诚招人疼的,莫怪秦时视她如珠如宝。
***
听翠烟说完沈鸳的情况之后,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敬佩之色,就连方才嚷嚷着要一刀戳死她给二哥报仇的阿寒也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这样一个勇敢忠诚,坚毅顽强,铁骨铮铮不输男儿的巾帼英雄,应该得到这世上所有人的敬重。
“就不知是哪个混蛋给她下的轮回之毒,若能找出下毒者,取来毒。药研究一番,兴许对研制解药能有帮助。”翠烟方才将沈鸳身上老的新的伤口都挨个处理了一遍,眼下累坏了,软软地往椅子里一窝便不动了。
“当日樊林叛军攻入天霞关,三姐姐代父守城,最后一把火和敌方大将同归于尽,这么看来,最有可能带走她并给她下毒的,应该是樊林的人。”
阿浓也已经冷静下来,只是眼睛还有些发红,看得秦时心疼极了,可惜眼下人多,他只能轻轻捏着她的手心作为安抚。
“大老远地派人来截杀你,你在樊老头面前脸儿不小啊。”这话是冲楚东篱说的,秦爷快烦死这个始作俑者了。
楚东篱苦笑:“秦兄就莫要再埋汰我了,我可不想要这个脸。”
翠烟托着腮转着眼珠子叹道:“养兵要钱,打仗更要钱,樊林志在天下,天下第一富的楚家可不成了他眼里的大肥肉么,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楚家主也是可怜人呀。不过你前些时候不是已经做了淮东王的小舅子了么,他怎么没派人护着你?”
楚东篱满脸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
他显然不想多说,众人便也没有再问,只是在场哪个不是人精呢,见此心下都有了数——只怕楚家内部和孟怀身边也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没有顾得上楚东篱这边。当日,秦时知道得更多一些——姓楚的怎么说都是楚家家主,身边怎么可能除了阿寒之外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这死狐狸摆明了是想借此事赖上他,把他逼进孟怀的阵营。
想到这,青年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转头对阿浓道:“这人太麻烦了,下次再有刺客追来,咱们直接把他绑了交出去吧?”
楚东篱顿时笑叹一声看向阿浓:“季姑娘才不是这般狠心的人,对吧?”
秦时不爽地瞪他一眼:“什么季姑娘,叫秦夫人!”
楚东篱不想跟这个无时无刻不想把自己卖了人客气了,笑中藏刀地说道:“没办婚礼就还不是,季姑娘若是哪日反悔不想嫁给他了,记得来找我,我一定帮你。”
秦时眯眼,片刻后突然扭头看阿浓,温柔地说道:“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生出后悔嫁给我的念头。”
阿浓的脸猝不及防地红了。
而一旁众人包括楚东篱:“……”秀恩爱什么的遭雷劈啊!
***
沈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睁眼的一瞬间,她有些茫然,过了一小会儿脑子里方才模模糊糊地浮现一点儿关于自己的信息:孤儿樊十七,幼年时被江北王樊林所救,悉心培养成人,前些日子奉命刺杀洛州楚家的家主楚东篱时因伤失忆,如今……如今……
想起来了,昨晚她再次对楚东篱发动攻击的时候,不慎被抓了——难怪眼下她全身无力动弹不得,看来是姓楚的那小白脸给她下药了。
真愁人,这可怎么办呢?义父还在等着她回去复命呢。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沈鸳转头,看见了一个肤白貌美,气质高雅的少女,她端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清清冷冷的模样让她心中一顿,莫名地生出了几许眼熟之感。
“哟,这是哪家的小美人,长得竟这样好看!”这话乃是脱口而出,沈鸳自己都愣了一下。可阿浓却猛地抬起头,眼睛微红地笑了起来。
沈鸳家中除了两个比她大一轮的堂姐妹,再无其他姑娘,因此她自小跟着几位哥哥一起长大,养成了一副男孩一般洒脱不羁的性子。除此之外,她还是个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的——每每见到漂亮姑娘都会忍不住上前调笑什么的,简直比家里的哥哥弟弟还要风流不羁!
偏她虽是个姑娘家,可生得浓眉大眼,英气俊秀,又因时常与家中兄弟混在一处,身上少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扭捏,多了几分男儿的潇洒利落,调戏起人来不叫人厌恶,反倒多情得紧,总能逗得被调戏的小姑娘们小脸绯红,芳心乱跳,甚至还有那因她穿了男装而将她当成男子,哭着喊着要嫁的。
这句“这是哪家的小美人,长得竟这样好看”,阿浓已经听过无数遍,本以为此生再也听不到了,谁想……少女心中滋味万千,鼻尖酸涩得厉害,但她没有哭,只是将手中端着的早饭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然后学着小时候的样子对沈鸳行了个礼:“三姐姐家的小美人见过三姐姐。”
“三姐姐”这个称呼让沈鸳一下子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她记得昨天刚被抓的时候,似乎就有个姑娘一直哭着冲她喊三姐姐。
就是她?
当时天黑,她的注意力又一直在楚东篱身上,因此根本没有看清阿浓的模样,眼下见这少女生得这般好看,顿时有点后悔了——她昨晚对她态度很不好,不知有没有吓到她。
阿浓见沈鸳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似有懊恼,顿时便明白她在想什么了——她这三姐姐自来比男人更怜香惜玉,可惜生错了女儿身,不然定是个风流浪子。
想着她虽失了忆,可性子却还与从前一样,少女心中生出了无限欢喜,她走上前在床边坐下,关心地问道:“大夫说三姐姐生病失忆,不记得我了,这事儿可是真的?”
沈鸳这才回过神来:“我是失忆了,你认识我?”
她的眼里有对美人的欣赏,但更多的是警惕,显然脑中叫人灌了与他们敌对的记忆,这种情况下,不管她说什么,只怕她都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