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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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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今日落得这般境况,几番生死,她竟丝毫没放在心上,依旧与他谈笑风生,全不是虚伪做作地安慰他,仿佛就该如此般,两人只是出门游玩,她也自得其乐。
  那鱼似乎烤得快熟了,肉香味溢满了整个山洞,长亭将鱼架在树枝上,从一边晾着的狐裘内衬里摸出了一个湿哒哒的布囊。
  长亭甩了甩布囊的水,将布囊摊开,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包括那个油纸包,长亭眼中装满希冀,口中念念有词道:你这油纸千万要有用,别枉费了我一番苦心……
  说着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小包油纸拆开,只听她“哎呀!”一声,满是惊喜,满脸喜色地对赵权说道:“你看,竟还有盐!”说着就将那包“盐”捧到赵权面前。
  赵权不忍拂了她的意,探头看了看那包盐,油纸虽是防水,可两人毕竟在水中泡了甚久,那盐虽未化完,可里面也早已湿透,一汪水里还能依稀看到沉在下面的盐。


第39章 
  长亭喜滋滋地将盐均匀地滴在了鱼身上; 然后小心地将剩下的一点点盐用油纸又包了起来,然后坐在火边一心一意地守着鱼。
  没过多久,烤鱼的焦香味就已经弥漫在两人的鼻尖,长亭拿起鱼放在鼻尖闻了闻; 甚是喜悦得意的模样,然后往赵权面前一递; 笑道:“快尝尝!看我烤得鱼怎么样?”
  两人这两天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 又奔波劳累,赵权早就饥肠辘辘; 见长亭烤的这条鱼; 虽不似王府中的佳肴精细; 却莫名地散发着食物本真的味道,竟令他有些食指大动的感觉。
  赵权不客气地接过鱼,撕了一块放进嘴里,这银鱼无刺,虽是烤制的; 却不知长亭用了什么方法; 竟能保持肉质本来的纯净滋味,甚是鲜嫩,和着粗盐的味道; 竟是从未有过的美味。
  长亭见赵权神态闲适; 哪里像是在这粗陋的山洞中用食; 竟是像是在王府大宅一般; 心中暗暗赞道:赵权身份贵重; 累世繁华积累的优雅是渗进了骨子里的,在哪里都无损他的威仪风华!
  赵权将鱼推给长亭,长亭也不和他客气,大方地撕了一块吃起来。
  一时间两人你一块我一块,甚有默契,不多时便将一条鱼分食了个精光,只剩一条尴尬的鱼骨,赵权微微一愣,却也没想到自己竟也有今天,他自认从不耽于享乐,锦衣玉食他从未放在眼里过,谁知今天竟会和长亭抢起吃的来……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长亭装作没看见,伸了伸懒腰,外往看去,道:“天色也不早了,方才我大概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此处群山环绕,竟似是没有出路,不过也好,他们现在是很难找过来了,倒是因祸得福,可以松口气了……”
  赵权顺着她的目光往山洞外看去,外面很黑,偶尔有水光闪耀,却也不甚明亮,风似乎刮得“呼呼”地响,却更衬得这小小的山洞里温暖如春,与前两日的凄寒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赵权心中松了一口气,两日来的紧张疲惫竟消散了许多,干柴依旧“皮破皮破”地燃烧着,长亭在旁边耐心地翻了翻湿衣,他的心莫名其妙地安稳了许多,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只是浑身依旧很痛,他倚在墙边,撩起衣角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伤口上竟敷着捣烂的草药,他甚是诧异,不解地朝长亭看去。
  长亭见他望着自己,笑着解释道:“我方才在外面捡柴禾的时候,碰巧找到了一些草药,我们落水后伤药都不能用了,所以只能用这个给你敷上,我以前受伤的时候师父也用这个给我敷过,你看……”
  说着抬起了手,赵权注意到长亭手上也敷了草药,这才猛然想起方刚才他们落下山崖的时候,长亭最后抓的那根丝线,让她的手受了伤。
  不禁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长亭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没什么,都是小伤,未及筋骨……”
  说着神色一转,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了师父送我的天蚕丝,那根天蚕丝还是师父特地去极寒之地,好容易寻到的天蚕,等了快三年才得了这根丝,原是送我的生辰礼物,如今竟被我弄丢了,回去真不知该怎么和师父说……”
  赵权不忍见她忧虑,轻描淡写道:“你别担心,等本王回去便叫人去为你寻天蚕丝,莫说一根,便是你要用来织锦,本王也能为你寻来……”
  说着见长亭向他望过来,暗忖道这话似是有些过了,轻咳了一声,续道:“你是为了我才弄丢的东西,我自会帮你找回来,放心罢!”
  长亭倒未觉得赵权哪里说得不对,她在晋王府呆了这么久,也算了解一些赵权,他若是高兴了,便是赏你金山银山也是有的,不过是恩宠罢了。
  长亭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又往火堆里添了些耐烧的柴禾,眼皮开始打架,她今日也是累很了,浑身力竭,撑不住倚着墙合目睡了过去。
  赵权望着长亭恬静的睡颜,墙石清寒,她似是丝毫不觉,就那么随意地倚着睡了,似乎从未将这些苦和累放在心里。
  他又看了看自身下的厚厚的干草,心中竟有些涩涩发疼。
  一路行来,他从未将当初的戏言当真,可她却真的用命在践行着自己的承诺,有危险总是挡在他的身前,时时救他于危难之中,有好的总是先奉与他,这于他本是最理所当然的事,可为何今日,在这破陋的山洞中,他望着长亭没有一丝惊惶和埋怨的脸,心中竟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怜惜之情……
  她是他从未见过的女子……
  赵权就那么看着长亭,火光跳跃,“皮破”一声,竟有一丝火星往长亭身边溅了溅,却落在了长亭衣角前面一点点,闪耀出了最后一点光,缓缓灭了去。
  赵权心中本是一紧,见火星灭了,心中舒了一口气,长亭却丝毫不觉,侧着头沉沉地睡着,单衣的衣角逶坠在地上。
  赵权嘴角微松,想起长亭在他院里养伤的时候,那个秋阳高照的下午,也是这般闲闲地躺在椅上,任由长长的裙角散落在落叶上,她总是这般无拘无束,自由随心的。
  赵权动了动,忍着浑身的剧疼,往长亭身边挪了挪,又看了看长亭的睡颜,只见她脸上还有些炭黑,想来是生火时不小心弄的,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却堪堪在她面前停住,顿了顿,垂目小心地将长亭的衣角理了理,心中却有如擂鼓,便不再看她,挪回了方才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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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亭睡得正熟,却隐隐听见外间传来了淅沥的雨声,恍惚间竟像是又回到了自小长大的山上,耳边又传来几声粗重地呼吸声,长亭缓缓地睁开眼,还是在那个山洞里。
  再一听,果然耳边有粗重地呼吸声,长亭往赵权那处看去,却见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粗重,嘴皮都起壳了,长亭大惊,怕什么来什么,方才睡前都还好好的,没想到半夜里赵权还是发起了热。
  长亭秀眉紧蹙,探手覆在赵权的额上,触手一片滚烫,长亭顾不得许多,起身往外跑去,外间似雨似雪,淋在身上冰寒入骨,长亭撕下自己一块衣角,在潭里将布弄湿,这潭水冰寒,此刻长亭却喜它越寒越好。
  刚进洞中,赵权已经烧得一脸通红,嘴中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长亭将布敷在赵权的额上,赵权似是极为不耐,伸手将布拂开了去,长亭眼快手疾,忙将布抢了过来,敷在他额上,一手抓住他乱动的手。
  一脸担忧地唤着他:“王爷!王爷!赵权!赵权!”却见赵权眉头紧皱,似乎一点也听不到她在唤他。
  长亭只是粗通些医理,却知道赵权现在的情况极为危险,现在他已经烧来神志不清,若是高热退不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赵权的手也是火烫,长亭皱眉看了看紧闭双眼的赵权,又出去湿了一块布,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将赵权身上的单衣解了开去,用湿布在他身上擦着,期冀能帮他把高热降下来。
  长亭不断地换着布为赵权敷额擦身,赵权仍旧一脸通红,高热竟没有一点降下去的征兆,长亭有些急了,一咬牙,又冲出洞外。
  洞外光线微弱,又兼细雨绵绵,一般人根本无法在这样漆黑的夜晚看清东西,幸而长亭目力过人,即便如此,她也只能佝着身子,甚至要蹲着一棵一棵地辨认草药。
  天公不作美,方才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此刻竟越发地大了起来,淋在身上透骨冰寒,长亭心中只有草药,根本无暇理会,运着功驱寒,否则即便以她的身体,也经不起这般折腾,若是她再病了,她倒还好说,赵权恐怕就要将命交代在这里。
  长亭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神情专注,她满身满脸早已是湿透,却还是蹲着身子,一棵棵地翻找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长亭“呀!”了一声,然后兴奋地笑道:“终于找到你了!”将手上的草药一拔,运着轻功往山洞掠去。
  将手上的草药在潭水中洗了洗干净,长亭满心高兴,疾步回到洞中。
  看了看赵权,又看了看手上草药,眨了眨眼睛,却一下愣住了。
  这草药须得捣碎,然后将汁液给患者喝下,山洞里简陋至极,哪里来的碗或者其他器皿,如何将其捣碎?
  赵权烧得迷糊,怕也难以将草药嚼烂吞下去,长亭皱眉想了想,还是将赵权扶着倚在她身上,捏着赵权紧闭的嘴,微微用力,他便张开了嘴,长亭看了看手上草药,然后摘了一片叶子,放在赵权嘴中,然后松开了手。


第40章 
  赵权双唇紧闭; 根本没有反应,长亭轻轻地摇了摇他,道:“你嚼一嚼,或者直接吞下去。”说着又捏了捏赵权的下颔; 赵权有一下吞咽的动作,嘴中的那片叶子却还是原封不动。
  长亭摇了摇赵权; 他浑身无力; 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倚在长亭身上的身体; 隔着湿透的单衣; 传来阵阵滚烫的温度。
  长亭盯着赵权潮红的脸; 眉头紧皱,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自信笃定,心中天人交战。
  赵权身上传来的越来越烫的温度提醒着她,长亭一咬牙; 似乎有些生气地将那草药的叶子薅了一把; 气呼呼地塞进自己的嘴中,满脸不忿地嚼着,似是将满腹的委屈和不忿都发泄在了那草药上。
  长亭眼带怒火; 不知该生谁的气; 却又更生气了……
  恨恨地嚼了一通后; 看了看倚在自己身上的赵权; 伸手一用力; 便将他的嘴捏开了。
  长亭眉头越皱越紧,竟要拧在一处了,轻轻地“哼!”了一声,随即低头覆上赵权的嘴唇。
  长亭鼻尖传来男子粗重又滚烫的气息,心中莫名一颤,只得屏着呼吸,将满嘴的药汁草药迅速渡了过去。
  唇与唇相接,冰寒柔软,赵权睫毛轻轻地颤了颤,恍惚中,只觉满嘴苦涩……
  长亭抬起头,捏了捏赵权下颔,往上稍提,赵权不自觉地便将满嘴的药汁咽了下去。
  长亭心中越发烦闷,依法而为,将剩下的草药分了几次嚼烂后,渡到赵权口中,手下却不似平日里温柔。
  好容易将整棵草药都喂进了赵权的口中,赵权却依旧双目紧闭,长亭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将他扶着躺下,侧着身背对着赵权,暗暗发闷。
  过了片刻,长亭回头斜睨了一眼赵权,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又摸了摸赵权的额,手上温度依旧未退,长亭没法,只得拿起帕子在潭水中打湿了,给赵权敷额擦身。
  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整夜,长亭已是筋疲力尽,好在赵权身上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不再滚烫吓人。
  长亭将赵权的单衣系好,外间天色已经大亮了,雨也停了下来,长亭撑不住,倚着墙睡了过去。
  赵权咳了一声,长亭立刻就惊醒了,赵权却没有醒,嘴中只喃喃地嚷着水。
  赵权病得这般严重,自然不可以给他再喝冰寒的潭水,可这深谷中哪里去给他找热水呢?
  真是愁煞了长亭。
  再看了看赵权,他脸上的高热似乎退了下去,可嘴唇却已经干裂起壳,眉头紧皱,似是痛得厉害,长亭心中一软,想到赵权昨日入水的时候将自己护在怀中,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再者,他们可能要在此养伤几日,赵权伤势这么严重,也得给他养养身子,总不能天天给他烤鱼吃罢。
  长亭心中忽然一动,起身出了山洞,疾步来到谭边,纵身往下一跃,潭水清寒,却清澈纯净,长亭努力往下游去,在谭边底部果然看到一个半掩在沙土中的陶罐,长亭深识水性,忙游过去将陶罐捞了起来。
  长亭绞尽脑汁,废了半天的力,终于看到陶罐里的水冒起了泡,简直百感交集,手忙脚乱地将陶罐从火堆上弄了下来,等水稍微凉了之后,去外面找了几片树叶洗干净,重重叠叠弄了个斗,然后甚是满意地给赵权倒了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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