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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和,你绝不觉得从这个角度看,竟有些佛陀模样?”
谢笙闻言,几步走到温瑄身边,仔细的看了一回,道:“没想到这腊梅树野生野长,倒有几分佛性。”
谢笙看了一回,就将这树的模样记在了心里,预备等着回去之后画出来,再存在匣子里,等日后心情好了,便拿出来翻一翻,也是个趣味。
像这样的画,谢笙已经存了大半匣子。
“说起佛性,”谢笙想是突然想到什么,“年前咱们不是去了白马寺吗,我听说附近还有一所百泉寺,虽是佛道都有,却胜在寺中的银杏好看,不如咱们去瞧瞧?”
温瑄被谢笙说的来了兴致,便也点头,一行人又往回走,只坐上来时的马车,又往百泉寺去。
英娘跟在后头,小声问捧墨:“这看银杏,难道不是秋日最合?”
捧墨倒是对谢笙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很习惯了,他道:“这有什么关系,冬日里去一回,明年秋天再去一次就是。”
“可这冬日赏秋景,不是无景可看吗。”
好在英娘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成真,那百泉寺的银杏虽然出名,可松树和八卦池也很值得一看。
百泉寺是一座老寺,谢笙等人来的却不是时候,没到时节,不管是二郎真君、四大天王,还是佛陀,他们都没见着,这大门紧锁,让他们连参拜的时机都没有。
幸好这院子是没锁的,谢笙几个便有幸见着了分明已经倾斜着倒在一边,只靠八卦池旁特意砌起来的砖墙支撑的绿松,身已倒,却还挺得笔直,生得郁郁葱葱,映在清澈的八卦池中,竟有旁的松树不能比的美感。
这寺中说是银杏最出名,是因着据传种下它们的,是前朝有名的宰相,年岁最长的,至今已近千年。这里面最值得一看的,当然是一颗被天雷劈过,又被天火烧得中空,却还依然屹立的那一棵。
温瑄站在树洞中,抬头看着只方寸大小的天空,眼中露出惊叹之色。
谢笙叫捧墨两个站在外围,自己则是也挤进了树洞里,和温瑄一起抬头看着:“咱们来的还不算好时候,听说这树,到了春夏,能长出满树绿叶,与旁的也没什么区别,不过还是下回秋日来看,银杏合该秋日赏。”
树洞里的空间本就不算大,装下一个温瑄,还算有富余,可再装下一个谢笙,就显得有些拥挤了。虽然谢笙和温瑄之间还是隔了一小点空间,可只要温瑄稍稍向后靠一些,或是谢笙往前走小半步,两人就能紧紧地贴在一起。
温瑄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谢笙说话时盆栽自己发间的鼻息,谢笙也能清楚地嗅到温瑄发上,他们春末时特意调出来的玫瑰油的味道。为了这香油,谢笙还破天荒的去请教了谢麒。
按着四时用香,温瑄现在合该用梅香,没想到,她却把这一小罐玫瑰油留到了如今。
温瑄觉得有几分不自在,收回视线,不妨在偏头看时,发现谢笙一直在看着她,半点没移开过视线。
温瑄难得这样近的仔细去看谢笙的脸,分明还未脱去少年的稚气,但在温瑄眼中,已经是非常值得信赖和依靠的存在。
“怎么这么看我?”谢笙见温瑄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思一动,“是不是觉得我好看极了,再没人能比得上的?”
谢笙原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想到温瑄竟真的点头应道:“是呀,这世上再没能比得上你的了。”
温瑄出人意料的坦诚,反倒让谢笙有些不自在起来,但很快,谢笙试探性的摸了摸温瑄的脸。
温瑄收回视线抬起头重新看天,却没躲开谢笙的手,当然,她到底看没看到心里去就没人知道了。
谢笙见温瑄没躲开,索性得寸进尺,向前更近了些,将温瑄揽进怀里。
这是第一次,两人各跨出了一步,也是第一次,将两人的距离缩减在如此亲密的范围。
许是这树洞太小了,许是捧墨和英娘在外头站着呢,决计不会有人来。
但若是问谢笙一句,他必然会回答说,是因为想这么做,温瑄又默许了,所以就按着自己心里所想的去做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很短,但对于谢笙两个来说,却又像是很长。
温瑄稍稍挣了挣:“咱们该回去了,不然便是等到入夜,都不定能到呢。”
谢笙带着些遗憾的放开,道:“你放心,虽然来时咱们花了不少时间,可那也是因为两处一南一北的缘故,如今再回村子里去,只怕连原先的一半时间都要不了,别说是入夜,咱们还能赶上晚饭呢。
话虽如此,两人到底是从树洞走了出来。
捧墨和英娘两个早在之前就已经背对着树洞了,自然对谢笙两个的举止毫无所觉。如今听见响动,两人才回身,服侍着谢笙两个上了马车。
这一次,在谢笙要坐在车辕上的时候,温瑄掀起帘子,亲自开口,喊了谢笙去里头坐。
“还有英娘在呢,不妨事。”
英娘等谢笙进来,乖觉的和谢笙换了位置,坐到了车帘子旁,任由谢笙和温瑄坐在一处。
马车摇摇晃晃的渐行渐远,只留下两道车辙印,只等今日夜间大雪一下,便能埋个干净。
“怎么突然想起这时候给你送信?”
温家,谢笙两个才进门,就听见这么一句。
和温相温老夫人相处久了,谢笙也和他们越发亲近,如今除了温瑄还没出嫁,两家人的相处已然和谢家与朱家一般了。
“祖父、祖母,什么送信不送信的?”谢笙随手将身上外袍脱了下来,才同温瑄一同过来行礼。
对于谢笙的问题,温相也没打算避着,只道:“是京中送了信来,皇上有意叫我做太子太傅。”
二郎本就是温相教导出来的,皇帝想再封温相做太子太傅,也不是不能理解,谢笙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却是,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温瑄一眼,心下有些不舍。
“可说了什么时候回去?如今天寒地冻的,若要这会儿上路,可不是好时节,”谢笙只巴巴的看着温相,等着他开口。
温相见谢笙如此在意温瑄,本想板着脸,却也还是忍不住缓和了脸色。
坐在一旁的温老夫人就不客气多了,捏着手绢,半遮半掩的,毫不隐藏自己翘起的嘴角。
温瑄心里也不舍得很,并没在意温老夫人的动作,也一同看着温相。
温相被两人这么看着,轻咳一声,道:“皇上仁慈,许了我化冻之后再走。”
“不过,”看着谢笙两人面上兴奋和失落交杂的情绪,温相又道,“那会儿天冷,你们祖母才病了一场,我预备叫她在这边再多呆一些日子,小寒好生照顾你祖母。”
能留在谢家村,和谢笙多相处一些日子,温瑄心里自然高兴,只是仔细思考后,还是道:“那岂不是要祖父你独自上京?这怎么成,不如稍耽搁几日,等化冻之后,江水回暖一些再行,到时候我和祖母也能同往。”
“我本也是这个意思,”温老夫人看了温相一眼道,“你祖父的意思是,你爹在书院里也待得够久了,上京来认认老亲也无妨。还有你母亲和兄弟……你曾祖母年纪大了,咱们一年都不曾在身边陪着,难免放心不下。”
谢笙听了这么多,自然明白,就算温老夫人和温瑄留下,也是留不久的,不过温瑄的父母……这么久以来,还真是头回听到。
“伯父伯母可是从秀州而来?”等得到了确认,谢笙才道,“秀州进京,总也要从洛城过,不如到时候先送个信去与伯父伯母,请他们到安城一聚。到时再一同上京,也好过祖父您独行。”
不等温相开口,谢笙又道:“何况若您先提前走了,祖母必然也待不住,稍作休整,便定要上京,这对祖母养病也不利。”
温夫人心里本就有这个意思,此刻自然也帮着谢笙说话。
“皇上本也就是叫你开春之后早些上京,可你年纪也大了,自个儿上路怎么能行,都到了这时候,合该服老了。”
连老妻都帮着说话,温相自也不再多做考虑,索性叫了谢笙亲来磨墨,给小儿子写信去了。
谢笙则是等到回家,看到谢侯和李氏一刻不停的安排着的模样,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未来岳父要来了。
第183章 一更
“来了; 来了; 刘叔已经接了人,往府里来了!”
听见这话,谢笙和温瑄两个赶忙扶着温老夫妇起身。只是; 谢笙却注意到,温瑄的情绪似乎并不太高; 她既带着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忧心,那隐忧甚至已经超过了她的期待。
谢笙对温瑄的情绪有些不明所以,目光中便带上了几分询问的意思。
温瑄看了谢笙身上的荷包一眼; 只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温瑄的父亲叫温敏,是个有几分狂傲的中年人; 在带着凉意的春日里穿着一件宽袍大袖的白衣。也不知道他的衣裳是什么料子做的,看上去十分轻薄,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温敏浑身上下,只头发用一根白玉簪随意固定着。谢笙乍一看; 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毕竟这个时代; 还真不时兴这样的装扮,一般只有舞者舞蹈需要; 才会用上这样的打扮。
不过还真别说; 虽然不合现今的审美,谢笙却看得十分喜欢。
当世并不忌白,尤其因着染色的缺陷; 像是这样雪一样的白,还轻薄的料子,还真是寸布寸金。
温相显然是习惯了温敏这样的打扮,只看了一眼就略了过去,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孙子身上。
“这些日子可有好好读书?”
谢笙听了这问话,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孩子身上,果然看见他低了头,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温相本还想再问,被他这反应一口气堵在心里,索性也不说话了。
“爹、娘,”温敏对自己的父母倒是恭恭敬敬,一见面就行了礼,只是他并不入心,对于温瑄这个女儿,也只是淡淡的,甚至连面对和自己相处更多的妻儿时,也有些爱答不理,韩氏母子也习以为常。
温敏像是自成一个小世界一般,孤僻而冷漠。
谢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温敏的身上看到了浓浓的厌世感。
在温敏没来之前,温相夫妻日日念着他,如今他来了,开口行礼,温相又登时生了怒火。
温老夫人见状忙道:“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到,可饿了不曾?”
温老夫人说着,赶紧叫人去传饭,又拉了谢笙近前:“这是子和。”
谢笙这才单独出来:“见过伯父、伯母。”
许是听过谢笙的名字,温敏和温夫人韩氏的注意力都转了过来。
韩氏端庄大气,却只是看了谢笙两眼便笑道:“爹娘选的,必然都是好的,媳妇没什么意见。”
温敏嗤笑一声,身上带了几分鲜活,他上下打量了谢笙几眼,只随意挥了挥手。他的目光唯有在落到谢笙腰上的荷包时,停了一瞬。
就在谢笙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率先走到了温老夫人身边,无声的催促着。连着温瑄的弟弟和谢笙还没互相介绍也不顾。
几人只好往回走,温瑄来到谢笙身边,带着几分歉意道:“我爹他……不太爱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你放心,我不会在意的,”谢笙面上带着浅笑,成功的安抚了有些不安的温瑄。而事实上,谢笙觉得温敏可能更想对自己开嘲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忍住了。
谢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荷包,和这个有关?
而且,谢笙觉得温瑄和温敏夫妇之间有一种陌生的气氛,全然不像是一家人。
像是对自己儿子的脾气清楚得很,等用过了饭,温老夫人便叫温敏夫妻自去歇着,又叫谢笙温瑄两个自己去玩。
“小寒,是出什么事了?”谢笙见温瑄步子越走越快,忙叫住了她。
温瑄一怔,才停了下来。两人看了看周围环境,索性在小回廊旁的亭子坐下。
温瑄心情不好,谢笙也并没追问,不过后头,温瑄到底是将心事吐露了几分,谢笙这才知晓原来韩夫人其实并不是温瑄的生母,而是温敏的继室。
当初温瑄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就因为血崩撒手人寰,让温敏从此恨上了幼小的温瑄,偏偏之后温相夫妇又以温瑄不能没人照顾为由,逼着他娶了韩氏。不过谁都明白,这不过是个幌子,只是因为温瑄是个女孩子,不能传承温家的姓名和血脉。
其实温相夫妇本只是想委婉的换一种方式来唤起温敏对温瑄的爱,或是凭着对温瑄生母的挂念来尽一份心,没想到更适得其反。
温瑄旧日在老家时,便多是在温相夫妇身边养着,因为觉得是自己造成了他们父女之间的裂痕,温相夫妇便很是愧对这个孙女。
“可我很感激祖父、祖母,”温瑄道,“若非是有他们护持我、教导我,我也不会成长成如今这模样。”
“还有,”温瑄看着面前的谢笙,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