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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沥川往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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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不知道小秋有朋友,难怪夜夜回来那样晚。”萧蕊给他倒茶。
  “我们只是认识。”我和沥川同时说,真真异口同声。
  “哎,王哥哥,你这牛仔裤哪里买的,什么牌子,怎么这么有型啊。”宁安安问。
  “对呀,是什么牌子的呢?北京卖的名牌我都认得,这个肯定是国外买的。”萧蕊说,“李维斯的荷包不是这种花边。你这衬衣也挺好看。配条蓝色的领带就更好了。”
  沥川用目光向我求救,我暗示他坦然受死。
  “小王是哪个系的?”修岳问。
  “我不是学生,我工作了。”
  “已经工作了?”萧蕊研究他的脸,摇头:“不像,不像,像研究生!”
  “王先生做哪一行?”修岳又问。
  “建筑。”
  “是土木工程,还是室内设计?”
  “建筑设计。”
  “啊,你是建筑设计师吗?”萧蕊道。她今天看上去很亢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算是吧。”
  “我哥哥也是。他是同济的,你是哪里的?说不定你们是同学呢。”
  “我不是同济的。”他说,“我是改行的。”
  “改行?那你以前做什么?”
  “大学学的是经济。”
  冯静儿眼睛一亮:“经济?路捷也是经济系呢。路捷,快过来,有同行在这里。”
  路捷一直在旁边默默喝咖啡。他向来是女孩子们的中心,典型的大众情人,今天看到这副情景,便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是吗?我们大学的经济系一般般了。我爸爸以前在复旦,现在在人大。王先生,你是哪个大学的?”
  “芝加哥大学。”
  路捷深吸一口气,目露怀疑:“芝加哥大学?据我所知,芝大经济系是全世界最好的。”
  “不算最好吧。”沥川说,“麻省和哈佛都不错。耶鲁和普林斯顿也可以。英国不是还有个伦敦经济学院吗?”
  “以前我爸去芝大访问,见过Becker教授。他是哪一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来着?”
  “这个……不大记得。”沥川想了想,说:“九三年?不对,Fogel 是九三年,Becker是九二年。”
  “芝大的研究能力肯定是最好的。”
  沥川笑而不答。
  冯静儿趁机问:“那王先生你是怎么申请进去的?也是考GRE吗?”
  “GRE当然很重要。”
  “芝大经济系,这么好前途,王先生为什么又转行?”
  “嗯……私人原因。”
  “王先生有方便联系的电子邮箱吗?将来路捷申请大学有问题,能请教你吗?”冯静儿锲而不舍地递过一支笔。
  “当然。”他拿出笔,写下一个email地址。
  “王哥哥没有名片吗?”萧蕊从上铺探出脑袋,问。
  “没有,我不用名片。”
  “王先生在芝大一定还有不少熟人吧?”冯静儿示意他吃盐水花生米,见他摇头,又给他剥桔子。
  “谈不上有熟人……我只是个学生而已。”
  “听说申请大学导师最关键,是这样吗?”
  “是挺关键……也看成绩和推荐信。”
  他知道保护自己,所有的回答都很短。冯静儿“夫妇”紧锣密鼓地和他咨询了一个多小时,我竟没机会插嘴。
  修岳趁机和我搭腔,有一搭没一搭问我家乡的情况。
  “云南常常下雨吗?”
  “是啊。”
  “你们是不是天天吃蘑菇?”
  “不是。”
  “那你们最常吃的是什么?”
  “米线。”
  “对了,说到过桥米线,昨天我还上过网。北京有好几家云南馆子,离我们最近的那家在……”
  他没有往下说,因为我根本心不在焉。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宁安安忽然插了一句:“对了,说说看,小秋,你和王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冯静儿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安安嗓门太大,几乎是粗暴地打断了她与沥川的娓娓交谈。
  “他常去咖啡馆。”我说。
  “就这样?一点也不浪漫嘛!再加点料吧!”
  “我们只是……一般的认识。”我满脸通红。
  怎么说呢,的确,一般来说,不是男朋友是不会轻易被允许走进女生宿舍的。
  沥川知趣地站起来:“谢谢各位的热情招待。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你们尽兴。”
  宁安安怪叫一声:“王哥哥,常来哦!我们这里每周都有舞会!”说完话,想起他走路不方便,怕是不能跳舞,急忙做个鬼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哦。”
  我送沥川下楼。到了楼底我问他:“你真有事吗?去餐厅吃了晚饭再走,好不好?我一定要请客的。”
  “没什么事,只是不想被人查户口。餐厅远吗?需要我开车吗?”
  “就在前面。一楼是学生餐厅,二楼可以点菜,人们都说小炒好吃。我还从没上过二楼呢。”
  “那就去二楼。”
  我们到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服务员过来递上了菜单,眼光肆无忌惮地打量沥川:“两位想要点什么喝的?”
  “你喝什么?”他问我。
  “可乐。”
  “一杯可乐,一杯矿泉水。”
  “来点什么菜?男同学?”女服务生一直看着沥川,口气亲昵,好像只有他一个顾客。
  “你吃什么?”沥川看着我。
  我迅速地扫一眼菜单,迅速决定:“辣子鸡丁,清炒黄瓜。”
  服务员记下了,又看着他:“男同学,你呢?”
  “西芹百合。”
  “就这些吗?”
  “小秋,你还要什么吗?”
  我拿眼瞪他:“你是本来就吃素呢,还是想替我省钱?西芹百合这种菜,不如我自己炒来给你吃。”
  “我不怎么吃肉,是真的。”
  “你吃鱼吗?”在咖啡馆,他老吃吞拿鱼三文治的。
  “鱼挺爱吃的。”
  “那我要清蒸鲈鱼。”这顿饭是谢他的,一定要有好菜。
  “鲈鱼是另价,按斤数算。”
  “来条中号的吧。再来两碗米饭。”
  “小号就可以了。”沥川补充。
  “好吧。”我叹了一口气。
  离晚饭高峰时间尚早,餐厅里没什么人。菜很快就端上来了。
  我喝了一口可乐,开始吃辣子鸡丁。
  “早上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你的朋友。”我说。
  “我的朋友?”
  “他说他叫纪桓。”
  “哦。他住在四十二层,我总在游泳池里碰到他,后来渐渐相熟。”
  “你喜欢游泳?”
  “挺喜欢的。”
  “我也喜欢,还是我们那个县少年运动会四百米自由泳的冠军呢。我家就在河边。夏天的时候,天天游泳。可惜来到这里,大学的游泳池只有暑假才开放,我只好改成每天跑步了。”
  “难怪你看上去精神那么好,脸色总是红润的。”他凝视我的脸。
  “乡下孩子都是这样。吃,你为什么不吃?多吃点啊。”
  他倒是吃,只是半天才动一下筷子。
  “放心,是我的那份都会吃完的。”他依然慢慢地吃,细嚼慢咽,仿佛消化功能有障碍。
  “我不说话了,免得你老要答话,不吃饭。”
  过了一会儿,见他实在吃得慢,我又说:“别勉强自己的胃,吃不完的我可以打包带走,当明天的午饭。”
  “寝室有冰箱吗?”
  “没有。一晚上不会坏的了。”
  “一晚上肯定会坏的。”
  “我把它放在窗台上凉着,夜晚气温低,没事儿。”
  “又不是咸鱼。”
  他吃了一会儿,我在一旁帮他吃,总算把西芹百合吃完了。然后我们一起吃鱼。
  “鱼很好吃呢。”他开始加快速度,“你晚上做什么?跳舞吗?”
  “不跳。”
  “为什么?”
  “我不喜欢集体活动,虽然我总是尽量做到合群。我宁愿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看小说,听音乐,吃零食。”
  “或者,一个人去看恐怖电影。”他加上一句。
  “说得不错。”
  “蚊帐上贴着两张白纸的,是你的床?”
  “你怎么知道?”
  “其它床上都有城市女孩子的特征。”他说。
  “什么特征?”
  “床头至少有一个洋娃娃。”
  我觉得好笑:“怎么我从来没注意到这一点?”
  “白纸上写的是什么?”他问。
  “一阴一阳之谓道,乐天知命故不忧。”我说,“《易经》里的话。我爸是语文老师。”
  “嗯……”他夸我:“还挺有学问的。”
  “《易经》用英文怎么说?”
  “Book of Changes。也有人就叫 I…ching。”
  “说到易经,你会算命吗?”他又问。
  “不会。文不会算命,武不会打米。”我用筷子戳着鱼头,研究还有哪个部位可以吃。
  他笑。无声的,缓缓的笑容:“那么,小秋,今天晚上,你愿意到我那里去游泳吗?”
  “如果你把这条鱼吃完,我就去。”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条鲈鱼吃得一干二净,剩下一堆凌乱的鱼骨,干净得可以用来做标本。
  服务员送来账单,我掏出钱包,他眼疾手快地将两张一百元的钞票递了过去:“谢谢,不用找了。”
  “喂喂,谁让你付帐了?”我叫道。
  “你是学生。还在打工。”
  “说好了今天我请客的!服务员,麻烦你把钱还给他!”
  他按住我的手:“以后只要我们在一起吃东西,永远是我付钱。 Let’s make it a rule; clear?”
  我张大口要反驳,被他用目光制止。
  “今天且不和你计较。”我说,心底暗暗欢喜,原来以后还有一起吃饭的机会。
  他送我到寝室楼下,等我去取游泳衣。寝室里的派对也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我匆匆向宁安安打了一个招呼,冯静儿低声过来问:“晚上去跳舞吗?我们都去。男士买的票。你不去,修岳就落单了。”
  “我有事。”
  “王同学呢?他来不来陪你?”
  “不来……我们甚至都谈不上是朋友,只是认识而已。”我再次更正。
  “说句话你别难受,到时候伤心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她说,语气淡淡的:“别陷得太深。你们俩个,不可能。”
  我没问她为什么。提着我的书包就下楼了。
  沥川还在楼下等着我。我们一起往前走,地上有人扔桔子皮,我差点滑一交,被他及时拉住:“小心。”
  “我走路老是不看地。”我说。
  “我倒是经常看地,我替你看着。”他说,“不过,你得一直牵着我的手才成。”
  说完这话,他顺理成章地握住我的手,好像要时时照顾我,以防止摔倒的样子。
  “今天我找了个近的位置停车,不用走到校门口。”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幢红色的小楼。
  我看着他,哑然。
  “怎么了?”
  “你把车停在那儿了?”
  “嗯。有什么不对吗?那里的停车场又大又空。”
  “死定了,那是校长办公室,三个校长的车都停在那里。”我说,“你慢慢走,我先去侦查一下,看你的车被拖走了没有。”
  “你去,我在这里歇一会儿。”
  学校是园林式设计,到处都有椅子。他找到一个木椅坐下来,脸有些发白。
  他是高位截肢,带着假肢走了这么远,怎能不辛苦。我没有离开他,陪他坐下来,从包里找出一瓶矿泉水:“要不要喝水?”
  他摇头。
  坐了片刻,又站起来继续走。正在这当儿,我们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驶过来。等我们一起走到停车场,那辆奔驰也驶进了停车场。我一眼看见沥川的车,然后我用力拧他的手。
  “又怎么了?”
  “沥川同学,你停车也不找个好地方。你停的是校长的车位。”
  “那个位子应当是残障车位吧。”他说。
  “这不是美国,同学。”
  那辆奔驰车在我们面前停下来,似乎等着我们把车开走,把车位空出来。
  我小声说:“沥川,快上车,我们快走。”
  来不及了。车门打开了,一个银发老者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
  “他是刘校长。”我的手在发抖。
  “他是校长,又不是鬼,你怕什么?”沥川牵着我的手,向老者微笑:“刘校长,您好!”
  我彻底无语。
  “你好,你是——”
  “王沥川。这位是我的表妹,谢小秋。大学一年级。”
  我红着脸,说:“刘校长,您好。”
  “小同学,你找我有事吗?”刘校长和气地握了握沥川的手,又握了握我的手。
  我无语,用力掐沥川的手心。
  “是这样。小秋初来乍到,对学校的生活还没有完全适应。她认为我们大学的设施、制度还有不够完备地方,想向您提点建议。”沥川侃侃而谈,完全不理会我。
  沥川老兄呀,您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呢!
  “哦,我们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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