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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眼瞪得直直的道:“太太说什么簪子?我没见什么簪子。”
封太太急道:“才刚挑果仁的簪子,我平日里常戴着的,镶暗红玛瑙五蝠捧寿金簪,你是多吃撑坏了是不是?竟说不知?我不过掠在桌上,后又落到地上,你白长了双眼睛,竟看不见?”
宁娥见封太太语气有些不好,开口劝道:“小丫头们一时贪玩也是有了,且找几个贴心的,再去寻寻看,左右不过是在那厅里,许是拉在什么旮旯里了。”
封太太待说不说,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这家里,还有什么贴心的?大的都打发出去了,不过几个小鬼在这里使唤罢了,唉”
宁娥便转身对带来的丫鬟们道:“都去帮着找找,找到了来回我,有赏。”
众丫鬟皆一哄而去,唯金徽站在乾娘身后,忙着替她整理头面,并不理睬。宁娥见了,也不言语。
众人寻过几遍,砖缝里都没放过,只是不见那簪子踪影,杜鹃这时想起刚才那情形,扯扯子规衣袖便:“姐姐,这般寻不见,莫非。。。”
子规急掩住她口,低声道:“快不要提起,若说出来,安府的面子向哪儿搁?”杜鹃不敢再说,只好低头再寻。
究竟没寻到,众丫鬟只得回去复命,说实在寻了,那簪子偏就是没个影儿。
封太太犹豫起来,身后一个小丫头多嘴道:“太太,我们这么些人,这般仔细寻过,也没有。会不会是,有那起没脸的奴才,眼不见就收了去?”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那丫头脸上端端正正挨了一个耳光。封太太怒道:“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我们封府竟有你这没规矩的贱婢主子没开口问,你就开起口乱嚼起人来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有人拿了?还是你自己,贼喊捉贼?”
那丫头捂着脸,大气不敢出,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宁娥见此,也不好劝,只得默然。
其筝想了想,实无他法,又见宁娥不说话,只得自己开口道:“若真是不见了,只怕这屋里众人都脱不了关系,不然,。。。”说到这里,又犹豫起来,只看着宁娥。
封太太此时倒笑了起来,道:“安大小姐这话好笑,我这簪子能有几分重?实是不值什么的,你们安府是何等人家,别说主子,就连丫头,也是断断看不上的。”
宁娥细想这话,封太太分明是有些疑心了,因才刚那话头里,竟不提她封府自己的丫头,明眼看出,是暗指自己安府这里的人了。
封太太话已经说出去了,便不动声色只管坐着,只看宁娥将如何处置,心里舒坦了几分,心想就算陪上那簪子,换个安府下人不干净的名声,倒也值了。
宁娥心知封太太是准备坐看好戏了,只得正色道:“封太太,这事今日若不论清楚,往后叫人笑话我们安府下人手脚不干净,我们老爷听了,定是大不依的。不如就在这里查个明白,倒还能断人口舌。”
封太太端起茶来,轻呷一口,才回道:“那依安大*奶的意思,该如何查处?莫非,将这满屋的丫头,带去见官不成?”
宁娥忙阻道:“安府的丫头,如何能去官府抛头露面?”
封太太听了冷笑一声道:“那就将我封府丫头带去好了”
宁娥惊觉方才一时情急,竟说错话了,忙道:“封太太息怒,我绝无此意。琴丝”
琴丝后面轻声应道:“大*奶,有何吩咐?”
宁娥大声道:“去外面寻个咱们家的小厮,到街上买狼筋来快去快来我这里立等着”
一屋里人都惊住了,琴丝不敢多话,转身就走。杜鹃不知怎的,腿肚子直打哆嗦,脸红心跳,人也软了,直朝子规身上靠去。
金徽眼尖,随即瞧见杜鹃窘状,便贴近乾娘耳根,对她细语几句。乾娘回身,下死眼紧盯了杜鹃几下,笑了起来。
宁娥见她笑得奇怪,便问道:“二嫂,这当儿,你笑什么?”
乾娘慢悠悠回转身来,道:“我笑大嫂子,眼见这贼在你身后,你这么大双眼,竟看不到?”一语既出,满座皆惊。别说宁娥,就连封太太,其筝其兰,芩如,瑞姨娘,苏姨娘并伍儿,通朝宁娥身后看过来。伍儿到底小儿,嘴快叫道:“大娘说得的是哪一个?哦,那丫头好似在发抖,是不是她?”
众人眼光一齐射在杜鹃身上,杜鹃哪里经过这场面,一时慌张不堪,便跪了下来。
乾娘笑道:“这回好了,这丫头自己已是认了,大嫂子倒省了好些劲儿了。”宁娥目光如锥,先盯了一眼子规,才冷钉住杜鹃。书桐一边站着,只是这当口,眼见宁娥真心发怒了,是再不敢开口说话的。
子规心急如焚,一时却实在想不出个好法儿来,若将刚才所见之事说出,一样是坏了安府名声,自己一向知道,宁娥最在意这个,若这话由自己亲口说出来,只怕往后,再难得宁娥信任,自己几个月来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可是,若不说出来,杜鹃眼见着就要遭殃。
芩如这时开口道:“大*奶也别犹豫了,虽说人是跟着咱们来的,犯了规矩,只得处罚,不然,可不就再多一条包庇下人之过了?”
杜鹃见情形如此不好,只得地上俯首哭道:“各位太太奶奶小姐们,那簪子,实不是我拿的”
宁娥声如寒冰,冷言斥道:“不是你,你慌成这样做什么?说,你把簪子藏哪儿了?若不直说,管叫人拖你出去,皮不撕烂了你的”
杜鹃浑身打颤,却一字说不出口。子规心里焦急,额头上沁满汗珠,嘴唇紧抿,手心里也全是汗。
宁娥眼角瞥见封太太悠然自得地坐着,品着茶,一付看好戏的架式,心里知道今日这事,正是称了对方的心意了。
第二十七章 弱槐竟得抵风雨
第二十七章 弱槐竟得抵风雨
宁娥见封太太安然端坐于上首,品着茶,心下便知,今日这事,对方是绝然不肯轻轻放过了。也难怪,封府对安府,对安老爷,早已是憋了一肚子不满与怨气了。
自老爷高升,封府便再能不如从前般相待,跟太太相处起来,也渐有自惭。只是太太到底宅心仁厚,且当封府是有恩于安府,从不计较,只如当年般对待,外人面子上看来,只当两府相交仍厚。太太没了后,安老爷再无迁就之意,往来也渐减,到了如今,便是只有每年封府老太太过生日,才遣安府女眷过来一次,权作未忘之态。
只是,到底还是冷落了下来,外人也看出苗头,风言风语地,都说封府现在如何能同安府相比,安老爷自是嫌弃对方,不肯再与之深交。安老爷从不对此事多提一句,只是,行事做为,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淡了,便是淡了。
封府对此自然心知肚明,若论钱财,安太太早已回报不止百倍,可两家的心,自安太太没了,再没能拢在一起了。
宁娥心下犯难,抬眼见满屋子安府封府的主子下人,都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望自己能妥贴处置,可自己心里明白,今日,是再难有万全之策,能保安府清誉了。
她看看乾娘,对方正在细瞧手里新涂上色的指甲,又再看看地上瑟瑟直发抖的杜鹃,最后看了看芩如,芩如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宁娥把心一横,便准备开口了。
子规正急得无法,她知道宁娥若一开口,杜鹃必死无疑,可此时自己还能怎么做?突然,她眼角余光见到那人轻微动作,只这一下,她不再理会别的,立刻窜到屋子中央,冲着宁娥就跪了下来。
宁娥见竟是她,心下暗叫了一声不好,嘴里却强撑着问道:“怎么?打算招了不成?”
子规低头回道:“大*奶,封太太。奴才与杜鹃一同进府,对她为人再清楚不过。杜鹃是没见过世面,却不是那不知理的人。她绝对不会拿别人的东西,更别提在这里,有这个胆子,拿封太太的东西了。刚才我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她没弯过腰,伸过手,如何能拿那簪子?还请大*奶,封太太细想,冤了杜鹃事小,让外头人说安府,封府仗着权重,压服下人,坏了两府声誉事大。奴才这命,原也是大*奶救过,因此才敢冒大不韪,当着满屋主子,进上此言。还望大*奶,封太太,明察才是。”
宁娥心进略宽了一下,却依然还是揪着,开口道:“你说不是她,那究竟是谁?好好一要簪子,不会自己长脚走没影儿了吧?”
封太太好奇起来,却问:“这丫头是跟大*奶的?怪倒说起话来,似那豆子下铜盆,口风爽利,且是句句有理有据,我竟驳不过了。”
乾娘依旧看着自己的指甲,淡淡道:“她可不是大*奶的丫头,只不过是个厨房里的丫头,跟着来逛逛罢了。不过,大*奶惯会带挈人的,看她这么能耐,指不定哪天,也就跟了大*奶去了。”
宁娥不理会二人闲语,只盯着子规问道:“莫非,你知道簪子下落?”
子规抬头,对宁娥交会眼神,慢慢答道:“簪子不会自己跑掉,丫头们没人敢拿,那厅里也没寻见,奴才想着。。。”
宁娥将身子缓缓压下,弯腰对地上的子规说道:“依你说,是主子们拿了?”
封太太失声而笑,心想这丫头竟有这个胆子,我且不敢说这话,你倒在这里说出来了?嘴上便道:“这里除了我,俱是安府主子,你的意思,各位主子放着家里的好东西不戴,倒看上我那不值钱的破玩意儿了?”
芩如心急,直向宁娥使眼色,让她快些了结此事,再说下去,不成笑话了?难不成为了个丫头,毁了主子的声名?那老爷回来,如何开交?
子规跪于地上不慌不忙道:“大*奶错会了奴才意思,奴才的意思是,各位主子和主子的姐姐们,都是锦缎刺绣衣衫,听封太太才刚说起,那簪子是五蝠捧寿花样,奴才想着,蝠子翅膀,原是有些牵磕的,也许,簪子从那桌下各位主子的裙角里滚过,被哪位主子裙子上的刺绣花头挂住了,隐了进去,所以才寻不着,看不见的。”
一语既出,四座俱惊,众人皆起身,环顾自己裙下。芩如正站起身来,刚刚牵起自己的裙角轻抖数下,便听得叮当一声响,暗光闪过处,一根细细巧巧,五蝠捧寿金簪滚了出来,打了几个旋儿,落在子规面前。
封太太倒吸口气,猛地向后,一下子倒回椅子上,右手直捂住自己胸口,说不出话来。宁娥且不看她,也慢慢坐回自己座位,手却接过琴丝递上的一柄粉彩纨扇,轻摇了起来,刚才背后被惊起的一身冷汗,便在这手掌摇曳的顷刻之间,消散不见了。
子规将簪子捧起,跪行至宁娥跟前,垂首奉上。宁娥示意书桐接过,送到封太太面前,又说道:“封太太瞧瞧,可是这东西?可碰坏了些不成?”
封太太不看,只让身后丫头接过来,强堆上笑来道:“正是。想不到,这小小一根簪子,竟闹了这一场好的下来,险些坏了两府交情。我原说了,也不值什么,只是,这东西是你们太太当年所赠,如今你们太太走了,再无人。。。。。我便日日戴着它,当个念想。”说到后来,究竟说不下去,旧人旧事涌了上来,种种委屈堵住了她的口。
宁娥反劝道:“封太太不必为这等小事挂心,这如何能损我等情谊?太太在时,是这样,如今太太走了,我们在这里,也是一样。若说我们人小言微,但尽各人气力,也就是了,封太太是明白这个理儿的,又何必伤心?现时簪子也找到了,倒是将此事揭开过去便罢了,大家还同以前一样,别落了心结才好。芩姑娘,你说我说的,可对?”
芩如正被那簪子如何竟从自己的裙间滚出,闹了个头晕,站着发愣,些时听见宁娥这话,方才反应过来道:“大*奶说得正是,大家且都坐下,再唠些故事才是。难得今日一聚,可别坏了心情。”
乾娘笑着坐下,又道:“封太太,你瞧我们这府里能人可多?”一句话说得芩如脸红起来,原来自己是什么身份?竟使唤众人坐下?
乾娘见她脸红,方才接着说道:“那地上的丫头,可不就是能人一个?旁人想不到的,偏她就能想得出,倒也怪了,还真就让她寻着了。”
封太太与宁娥且听出乾娘话中意思,这簪子寻来得蹊跷,只是簪子既已在手,封太太知宁娥是决不愿再重提此事的,自己不如顺水做个人情也罢,当下也开口道:“安二奶奶说得是,刚我就说,这丫头行事利索,大*奶若有机会,多提携她才好。”
乾娘原意是引着封太太再往下细究的,不料对方竟说出这样话来,自己白白托了子规一把,心里生气,翘起嘴来,再不说一句。
宁娥见封太太这样说,又见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