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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娥心中火起,看了其兰一眼,见其依旧垂首不语,却将手中那方熟罗帕子揪来扭去,情知她是为平日里乾娘总将正出庶出挂在嘴上,现时捏到个错儿,便与其较起劲来。自己无法,只得按下火去,再柔声劝道:“妹妹听嫂子一句,二嫂原就是这性子,她家本自人多,张老爷是个爱热闹的,妻妾众多,倒不比咱家老爷。二嫂自为张太太所出,上面又都是兄长,众人捧着养大,才得来这要强性子。妹妹心里明白,又何必与她置气,她是这样惯了的,自己并不觉得,妹妹倒要小心保养,因生下来身子就弱,若气坏了,倒不值当。再者,妹妹也知道,今日二弟正在院里,闹了起来,于他面上难看,妹妹不如放手宽心,待日后我慢慢跟二嫂说,到时再细细理论如何?”
其兰情知再难向前,只得依从,点头不语,将泪眼收起。宁娥这才松一口气,又见子规与杜鹃依旧地下跪者,呆呆听她说话,便对二人道:“起来吧,倒叫你俩受累,跪了这半日。”
子规拉起杜鹃,脸上笑着道:“大*奶这是哪里说的,奴才的膝盖,原与主子不同,是生来就软的。”
宁娥听了,忍不住也笑了出来,书桐见了凑趣道:“那是自然,主子们是何样高贵的,哪里像你,见了点狗不理猫不闻的顶尖小事,就吓得腿软下来了。”
子规吐了吐舌头,嘻嘻笑着,满屋人见了,也都微笑起来,宁娥复又将手中团扇摇起,又对其兰道:“妹妹可好些了?要再用些东西不要?”
子规忙殷勤道:“二小姐,今日有现熬的新荷绿粳粥,这会儿也凉了,正适合入口,且糟茄是才取出来的,可要用些?”说着,见宜青替其兰打着扇子,便推了杜鹃一把。、
杜鹃一惊,看了看子规,方才会意,只得小心翼翼上前,盛上一碗粥,又战战兢兢地捧着,送到其兰面前。
其兰细看她一眼,又见其衣衫整洁,手也洗得白净,方接过碗来,宜青占着手,只得口中提了一句:“小姐且看烫不烫?”
杜鹃笨头笨脑地来了一句:“不烫,我才手试过了。”
这下众人且大笑出来,琴丝边笑边斥道:“好个呆丫头谁问你来,倒答得快”
其兰也忍不住笑了,就手中呷了一口,点头道:“好粥,确实不烫,这会儿喝下去,只觉清爽适口,倒挺对胃舒服。”
宁娥笑着对杜鹃道:“你倒伺候得对味了,且再过去,将那糟茄再取些过去给二小姐。”又对宜青笑道:“倒省了你好些事了。”
宜青忙也笑着回道:“大*奶说得是,这丫头憨实得很,确也能使唤一下。”
子规这时便从身后推了杜鹃一把,道:“都夸你呢,还不快谢”
杜鹃本已是脸红耳赤,再经子规这一推,昏头昏脑,也失了方向,也失了道理,竟转身对子规道:“多谢姐姐。”
众人再次大笑起来,书桐笑着指杜鹃道:“原来竟是个呆丫头,你这是谢谁呢?”
杜鹃再无力支持,人也缩起来,慢慢躲至子规身后,不敢再说话。子规扶住她,也笑个不住。宁娥边摇扇子边笑道:“人家老实丫头,你们倒轮着取笑,我倒看不下去了。杜鹃,你且别理她们,再有笑的,我替你打她。”
琴丝忙将脸绷起,装腔道:“我是不笑的,奶奶只打她们。”
一时满屋里笑语不断,人人心里轻松,脸上愉乐,真真是一幅灯下众艳欢乐图。不料,就在此时,门帘打起,绮墨领着孙四家的进来了。
一见来人,其兰先坐起身来,却将脸偏开,不看门口,宁娥将喜色收起,正板面色,子规拉着杜鹃,退避到了屋外。
孙四家的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路上问过绮墨多次,绮墨只说到了便知。孙四家的细度其面色,却又看不出什么来,只得按下心急,揣着小心。只是一进到屋内,她便立刻发觉气氛不对,到底是老狐狸了,经过的风浪不少,鼻子动动便知暴风雨要来,情知不对,先不开口,马上跪下,垂首待罪的样子。绮墨在其身后冷笑一声,自打帘子,也出去了。
宁娥且不开口,望了望孙四家的,挥了挥手里的团扇,又掩住口鼻,一幅不堪其味的样子。琴丝便骂小丫头们:“叫你们兑些玫瑰水来冲地,怎么就是不动?这一股子的味道,小姐奶奶这里坐着,熏坏了不成?萼儿令儿小英子人都死哪去了?”
宜青一旁带笑劝道:“罢了罢了,还是我去吧,到底是我们小姐惹出来的事,我受累也是应当的。来来,姐姐告诉我,玫瑰水哪里寻?”说着便拉起琴丝,一块儿出去了。
孙四家的听得一头雾水,又见丫头们一起出去了,情知是大不好了,由不得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油光水滑地冒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巧啭岂能无本意
第三十八章 巧啭岂能无本意
话说,孙四家的被带到拢香院,跪在宁娥与其兰面前,情知有过,却心存一丝侥幸,旦想蒙混过关。
宁娥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将桌上那盘惹祸的银苗菜向前推了推,开口道:“这是你做出来的?”
孙四家的抬眼一看,心便慌了,这不正是那要命的东西?一时难以开口,却被上首宁娥的眼光逼着,不得不说道:“回大*奶,是小的做的。想是,不合口味了?小的再去做。。。。”话还没说完,就被其兰一阵冷笑打断:“再做一盘?就这,已是破枝烂叶凑出来的,你上哪儿再找一盘的料去?难不成,真到那扔出去的垃圾里去再翻一点出来?还是,用人家盘子里剩下来的,热一热,再送到这里来?”
孙四家的心下恨得直痒痒,因欺其兰一向人轻言微,也是自为有二房撑腰,一时嘴快强辩道:“二小姐冤枉奴才了,奴才并不敢挑些烂料,且每日各房用的都有定例,这菜,本是份外的要的,碰得巧便有,若没了,也是无可奈何。”
宁娥闻听斥道:“胡说小姐想吃些什么,问你要,自是应当,你要能做出来,能做得好,也是你的本份,不然要你做什么?就算是额外要的,也是要记在帐上,月末一总到我这里来领银子的,难不成是吃了你的?安府什么时候要动用到下人的银子来开支主子花销了?这么说起来,大厨房原来的定例竟是一向不够用,倒亏了你一直好心,用自己的银子来添大厨房的窟窿了?你去,将大厨房帐本拿出来我看,若真如此,那我可得去回老爷,原来咱们家真出了个与人行善,暗中积德的贤人了,那可得好好奖赏你才行孙四家的,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孙四家的脊梁上走了真魂,人一下软瘫了下来。
却说大厨房里,小螺子到底眼尖心灵,一见绮墨来将孙四家的叫走,又见刚才子规与杜鹃齐去了大房里,心里直觉不好,等过片刻,总不见人回来,心焦坐不住,便吩咐宋妈妈小心看着送回来的食器,别磕碰着或是少了,自己则快步冲进园子里,赶往荐红院。
沿着游廊刚进月门,小螺子但见院内芍药花怒放,绯云朵朵,窗下灯影重重,那高挂着的珠子吊灯,隔着纱窗外也瞧得一清二楚,将屋外照得明亮如昼,成云成片的芍药花映在明晃晃灯光下,比白日里更显娇媚动人,窗下人影观得仔细,总是杯碟盈动,莺声笑语,一派欢乐气象。
小螺子见里面热闹,不免有些犹豫,不敢就进去,突然身后一人轻推了她一把,悄声道:“你怎么来了?”
小螺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勉强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锦笙姐姐。姐姐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求姐姐。”
锦笙竖起食指,轻嘘一声,将小螺子连推带拽,领到自己下房,打开门进去,又燃起蜡烛,方才开口道:“有什么事这么急?没见二爷今儿在房里?奶奶正高兴呢,吩咐下来,不许一人打扰,你这没头没脑地撞进来,不是找死吗?还是你原是那城楼子上的雀儿,原比别人耐得住惊吓些?”
小螺子焦急地说道:“姐姐别开玩笑了,孙嫂子急等二奶奶救命呢”
锦笙哑然失笑:“好好的,救什么命?她又有什么事出来了?我可告诉你,你别总和她搅合在一块,瞧奶奶近日的神情,不大看得上她呢上次子规那事,让奶奶得了个没趣,过后借口长胜娶亲,孙四家的又前后要了不少银子去了,二奶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太自在。倒不是为银子,奶奶本不计较这些,只是说她要得太凶了些,倒成了欠她的了。”
小螺子听后半天不言语,后见锦笙去剪烛花,才开口道:“孙嫂子也有难处,家里原是用处多,开销大。”
锦笙闻之嗤鼻:“开销大?她家有几口人?长安是娶亲后分出去单过了,不过长胜一人在家,有多大开销?孙四长年在田庄上,也不回来,她有什么用处?难不成还在家里养了个拼头不成?”
小螺子不敢回嘴,只苦苦求道:“姐姐本跟我们交好,如今怎么见死不救了?别的不说,就看大*奶这样不问一句就骑上了头,也不能甘心不是?谁不知道,孙嫂子是二奶奶提拔上来的人,再怎么说,也得给二奶奶个面子不是?”
锦笙听了这话,倒有些松动了,手里的剪子也放了下来,转身问道:“那你倒说说,今儿叫她去,究竟所为何事?说出来与我听听,可救不可救?”
小螺子便将下午乾娘与其兰都要吃银苗菜,孙四家的捡好的先给了乾娘,剩下才与其兰一事说了出来。
锦笙听了,一屁股坐下,笑着道:“我当什么事呢,这有什么?二小姐如何知道,就算知道,她又能怎么样?菜不过是一样的,她难道说下剩的不好不成?抄出来不也一样?谅她的嘴也刁不成这样。”
小螺子急道:“锦笙姐姐,二小姐向与二奶奶不和,再者,今日她本在自己院里用晚饭,忽然就说要去大*奶那里,与其共用,谁知她会不会当大*奶面,有意捏个错发作起来?再怎么说,她是个小姐,老爷也算是疼的,大*奶,平日里与二奶奶也是。。。姐姐也是知道的,上回子规那事,大*奶心中有数,又情知不会在这事上与孙嫂子为难?”
锦笙听后细想,又慢慢开口道:“当真大*奶这回要抖个威风不成?”
小螺子拉过锦笙的手,急道:“就算大*奶要惩治孙嫂子,也要过来给二奶奶说一声才是,怎么就这么自说自话起来,这还不是不给二奶奶面子,是什么?姐姐细想想,妹妹我说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锦笙听后,有些为难道:“算你说得有理,只是难得今日二爷在家,这会儿,二奶奶与二爷用饭正高兴,若进去回话,只怕得不偿识,就算二奶奶恼了大*奶,你我又难说不作了出气筒。”说完看了看小螺子,又道:“退一万步说,就便孙嫂子有事,你且不会牵连上,担心什么?”
小螺子心想,这可说不准,子规那丫头正得宁娥欢心,若她得了势,自己日子就要难过了。想到这里,又开口求锦笙道:“姐姐,孙嫂子平日待咱们不薄,就算是回情也罢,做好人也罢,姐姐到底想个法儿,告诉二奶奶一声,尽了咱们的情,也就是了。二奶奶再不让人进,也要人伺候不是?”
锦笙半日不开口,最后憋出一句:“金徽在里面呢,哪还用得上我?”
小螺子闻言,心里凉了半截,看看锦笙,再无他法可想。正在心灰意冷,绝望之际,听得正房里金徽一声叫:“锦笙,再拿些红烛进来”
小螺子眼前一亮,锦笙笑着用食指点了她额头一下:“你这蹄子时运来了,说是说一句,能不能成,我可不管”
小螺子赶紧上前拽住锦笙衣袖道:“我替孙嫂子多谢姐姐了姐姐只管放心,只一句便罢,能不能成,就看孙嫂子自己的造化了。不过不管成不成,小螺子都替孙嫂子多谢姐姐,到哪儿都不敢忘了姐姐今日之恩”
锦笙边走边说:“恩不恩的,我不敢领,罢了,你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回来给你个信。”
小螺子依言坐下,心里不免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却只得按捺下性子,静静等候。
锦笙找了些新红烛,拿进房去,刚一进去,就见乾娘身穿银红色地富贵万年鸳鸯纹纱衣,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纱裙,脸如新开的海棠,红fen扑面,眼如一剪秋水,荡漾成波,身子有些坐不住似的,正靠在儒定身上,笑劝道:“二爷今日量小怎的?再饮过我手中这杯,不然,我就灌在你口中,定要让你喝下去”
儒定也笑,却是笑在面上,眼里俨然冷静,满桌的酒菜,都不入他眼似的,听了乾娘的话,也不接杯,只转脸看她,不发一言。
金徽见她如此,对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