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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丫头按个挑着,绮墨完了便是书桐,接着就是宜青,这才方到子规。书桐便取笑道:“我们原是托你的福,倒让你落了后了”
子规憨然笑道:“姐姐说哪里话?我沾大家的光才是。若不到这里,哪里有这福份,这好的料子,我直下不得手去”
宁娥正安静喝茶,听见这话,笑起来道:“下不去手?就一直这么吊着,反正书桐旧衣服多,也够你穿到老了。”
子规还是笑,却不依道:“我穿书桐姐姐旧衣不打紧,只怕坏了奶奶名声,可就不敢当了。”
芩如正在细看手中一匹上好宫用的桃红缎绣五彩百子戏纹样缎子,听见这话忍不住看着宁娥道:“看你这丫头会说话的,大*奶的那一套,全叫你学会了不知道是说大*奶会调教人呢,还是该说你天生伶俐呢?”
子规将眼睛笑成一眯缝:“自然是大*奶会调教,没别的说。”
宁娥放下手中茶盏,嘴角翘得高高地:“马屁是实,其余是虚。”
一屋子人都笑开了,个个心花怒放,心满意足,唯有子规,面上高乐,心中愤恨,笑吧,有这乐的时候,落后,方才得慢慢哭去。
见子规左看又右,只不出手去拣,实难抉择,小丫头们都有些急了,萼儿便叫道:“子规姐姐拿不得主意,书桐姐姐帮看看,别白误了我们”
书桐听见,便抄着手上来,也好一番看,这才拣起一匹宝石青撒花缎子,对着子规比了比,又看了看宁娥,见其笑着点头,这才说道:“这个好,就这个吧。”
芩如也点头,又对其兰道:“这丫头倒有些像你,穿清冷些的颜色好看。”
其兰鼻子里哼了一声,并不开口。子规忙对芩如道:“芩姑娘这话委实高抬我的,我一个丫头,哪里能跟安二小姐相提并论?”
芩如笑嘻嘻看着其兰道:“说句玩笑罢了,二小姐不会当真吧?我只为夸那丫头,竟忘了你了,二小姐大量,别跟我计较吧。”
宁娥忙道:“芩姑娘过来,让我瞧瞧你手上的。”芩如依言上前,子规抬眼一敲,正看见其兰如霜般的眼神,冷冷从芩如背上划过。
花了一上午,总算各人都安排得当,挑拣满意,芩如看日头已近正午,唬了一跳,这便赶着向外,嘴中直道:“迟了迟了,老爷怕要用饭了”
绿荇有意慢了半步,又拖长声音道:“芩姑娘”
芩如只作不知,宁娥反应过来,见芩如不开口,只得自己说道:“芩姑娘,绿荇姑娘和白沙姑娘,也该做几件吧?”
芩如边向外急行边回道:“多谢大*奶关心,她们的我来料理,就不劳烦大*奶了,绿荇,你还不快走,误了老爷用饭,别说是新衣服,板子怕是先要赏上几块”
绿荇满面怒容,气冲冲上前打起帘子,并不看芩如,也不扶她,只待她出来,便慢吞吞跟在身后,一步一拖地走了。
其兰见了,鄙夷道:“就怕别的丫头得了好的,入了老爷的眼去,还当别人不知道似的,哄谁呢?最好到外头成衣铺子里,拣那没人要的,破衣服拿些过来,给元平院的丫头们穿才好呢”
宁娥也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其兰见了,又开口道:“大嫂,不是我说,到底也要面子上过得去才行。咱们安家是谁等家世,安老爷院里的丫头,竟穿成这样,外人见了,怕不要笑掉大牙?那不知道的,还不知怎么说老爷,和当家的大*奶呢”
宁娥这才回道:“兰妹妹说得是,我就这里拣几件做出来,给她送过去,她若收了,少不得也要分给那几个丫头的。”
其兰遂道:“来了这半日了,该得的也得了,我也该回去了。”说完就站起身来。
宁娥稍稍抬起身体,其兰忙止住她:“嫂子也忙了半天,我不是外人,只管坐着吧。”
宁娥便命子规送到门口,自己又吩咐几句,这才罢了。
第七十六章 绿树阴浓夏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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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绿树阴浓夏日长
光阴迅速,一晃便是一月时候过去,眼看就姿姨娘坐褥一月将满,众亲友邻人堂客女眷,收到信儿,纷纷送礼过来,给哥儿做弥月,家中收礼帖子,竟一日不断。
儒荣便让写了几十张请帜儿,俱是大红纸封套,与儒定打点齐全,前一日便亲请官场中相近好友,后头宁娥便招呼各亲友堂客,满园的人皆打扮得花团锦簇,又是人来人往,嘈杂喧阗。
待到正日,儒荣见老爷也甚有兴致,遂让人收拾东西,全将老爷爱吃的准备下,再预备桌面齐全,就园内花厅里摆上筵席,由外头找来戏班子,又是唱又是戏,整热闹了一日才罢了。
席间宁娥见老爷高兴,便提出去城外进香一事,因芩如之前也已在面前提过此事,怀阳听了,并无不妥,见宁娥此时再提,便趁兴应允,只说儒荣回京之日将至,待将其打点完成,送走之后,便可成行。
听见了准信,别人由可,各院里的丫头都乐坏了,一个个都将衣箱翻了个透,只恨不能将天上云霞也扯下来做衣,将湖里金波也簪在发间,总是你帮我想花样,我帮你打络子,个个忙得不堪。再巧前儿宁娥让做的新衣也都下来了,一时间遂欢天喜地,人人妆扮一新,如近新年一般。
子规本不愿意打扮,这日早起,书桐便强着从她衣箱里拽出一件佛头青花鸟纹衫子,一件泥金撒花妆花楣子比甲,再换上一条豆绿色团花纱裙。
见子规穿上新衣,书桐心里就是一惊,这丫头,不像个丫头竟好似个主子的样貌虽是粗制衣物套在身上,却只因合身,便将其衬得人物出众,风采过人,身量又高,面色白皙,眉清目秀,且最是清清冷冷,又穿得冷静颜色,饶是好一付夺人模样。
子规见书桐只不住地上下打量自己,便开口自嘲道:“我说不换不换,旧的不是一样?看穿上这个,我都不会走路了,姐姐可笑坏了吧?怎么连话也说不出一句了?”
书桐听见,忙收回眼光,只看镜中自己那件湖色芙蓉双鸭纱衫子,拈着上头绣好的鸭头道:“二小姐说得当真没错,你穿这冷清的色儿,果然对路,若穿上我这件,怕就俗了,好在都给你挑得安静花色,你原是不衬热闹的。”
子规见其说出话来,颇有酸味,心里便有几分好笑,我哪里计较这些?她想,口中便道:“姐姐说得对极,我这个人,是有几分冷,不过对姐姐,总是一付热心肠的。”
书桐听了,扑哧一笑:“哪里就说岔了?看你这马屁拍的。”
子规也笑起来道:“姐姐是爱热闹的,我自然以热心肠对待,才姐姐说得没错,姐姐身上的穿得,正将姐姐印得愈发动人了,脸色又红,眼睛又亮,唉,可惜我是不会说话的,也不会夸人,最是个嘴笨,不然,才真要说几句好听的,让姐姐高兴高兴呢”
书桐满心欢喜,想了想,却又冷了下来,口中喃喃道:“这园子里,再打扮出众,也没有用的,谁看呢?”
子规听了,便拿嘘眼看了她一眼,书桐说完就转过身去,换了个口气道:“去奶奶那边看看,大爷明天就要动身了,奶奶正忙着找东西呢”
二人遂走到宁娥房里,见姿姨娘正领着绮墨,捧着大堆儒荣的冬衣,给坐在椅子上的宁娥一一过目,因曲眉久病不愈,早已搬出园外调理,外书房便由琴丝打点,笔墨书匣,各式齐全,宁娥也不过问。
子规与书桐走到姿姨娘身边,见宁娥用手不过轻翻略点一下,便叫收了下去,口中只道:“就这样,也不用都拿给我看,你跟他时间比我长,你知道就行了,你收的,他也放心。”
姿姨娘陪笑道:“大*奶,这如何使得?到底大爷的事,还是得由您说了才算。大*奶看这件鹤氅够不够厚实?要不要多带几件大毛的?”
宁娥方才伸手抚了抚那衣料,却点头道:“我看也差不多,不过北地多寒,也许你说得对,还该多带些,毕竟我也没去过京里。就依你的话,再给他装几件吧。”
姿姨娘这才命绮墨收下衣服去,又小心端过宁娥的绿玉杯来,送至面前,子规欲伸手,被姿姨娘拦了下来:“我来吧,姐姐只管站着。”
宁娥对她嗔道:“也没见你,现放着这一屋子的丫头,要你动什么手?你也忙了一上午了,才该坐下歇会子呢榴哥儿呢?”
姿姨娘忙回道:“这怕什么?我许久侍奉过奶奶了,让我做这一回吧。”
宁娥接过杯来,示意书桐扶其坐自己下首,然后道:“你如今这样了,还只管跟我客气现在不是从前了,你身份不同了,还这么小心做什么?大家姐妹,无需如此小心。”
姿姨娘陪笑道:“奶奶的话,自然没错,只是到底从小伺候过了,改不过来。”
宁娥听了便只浅笑道:“小时候的事,现在如何能提得?人都在变的,变成什么样,是谁也说不准的,只张着眼,小心望着吧。”
姿姨娘听这话不太好,便不敢再回。子规便上前来,也送上一盏茶去,宁娥笑着对姿姨娘道:“这是新上来的木樨,我用笋豆芝麻点了,你试试可好?”
姿姨娘听说,忙一口下去,赞道:“果然可口,我只没试过这样的。”
宁娥又道:“你跟着他,只怕是清茶惯了,我们这是乡野做法,上不得台面的,你只当玩笑罢了。”
姿姨娘忙笑道:“清茶我倒不惯,还是这样喝着对我胃口,又香又浓,想来我也不过是个乡人,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宁娥这却劝道:“你如何说这话?你在京里几年,就世面也比我们见多些,若你还是乡人,我们这起人,该到哪里?”
子规与书桐听见这话,便一起拿眼看着姿姨娘,心里都有些提她捏一把汗,不知她要如何对答。
姿姨娘却不着慌,不急忙地缓缓道:“我本就是个乡野丫头,奶奶家看得起,才买了我来,又是奶奶不嫌弃,好生调教,才得几分颜色,跟了奶奶,到得这安家园子里,蒙大爷垂爱,方到得京里。总是大*奶的福荫,才得我棋姿今日,若没有大*奶,我还不是那田野里一个毛丫头?就饿死了,也不一定。”
这话说得极为诚恳,慢说地下余者丫头,就连宁娥也听住了,默默低下头去,出不得声来,一时开口道:“你这丫头,倒会动情,提起家里的事来,当真让人忘不了你的好了。你记不记得,那年冬天,在咱们家后园子里,我贪玩好动,一时不留神,差点落进那结冰的池子里去,若不是你赶着拉了我一把,怕不就冻死了?你说起来那话来,我如今想想,咱俩也算两清了,互不亏欠。你也罢了,说句真心话,我当年当你作妹妹一样,现在咱俩同伺一夫,更是姐妹相当,你以后,不必如此小心。”
姿姨娘听了宁娥这番话,当真是肺腑之言,一时情热上面,差点将泪花逼了出来,好在云姑正巧抱了榴哥进来,这才混了过去。
宁娥赶在姿姨娘前面起身,将榴哥抱了过来,子规忙将桌上原放着的一个小拨浪鼓拿在手里,递上前去。
“哥儿醒了?我的小哥,你这么快就醒转了?梦到哪里了?哎哟看你小脸红得,来来,大娘给你个好玩的。”宁娥边说边接过子规手里的小鼓,姿姨娘见其一脸开心逗弄榴哥,便只管坐着,让宁娥抱着哥儿取乐。
正在满屋和乐之时,外头帘子又被打起,一个人影,犹犹豫豫间,挪了进来。屋内人皆愣了一下,抬起眼来一看,原来是琴丝,手里拿了张帖子,闪在门边。
宁娥继续看着怀中的榴哥儿,口中淡淡道:“来都来了,躲在那边上作什么?还不快过来这里。”
琴丝满面羞色,只不敢上前,宁娥便道:“想是有些时候没过来,你竟不认得了?书桐,子规,姿姨娘,哪一个是你不识的?”
琴丝听见这话,脸便有些摆不住,臊红了起来,口中恨不能直说,我是不愿意的,可当着众人在此,如何说得,心里翻江倒海,口中却说不出一字来,直将身子僵直了,脸也板硬了。
宁娥将榴哥轻轻交到姿姨娘手中,书桐上前将其扶坐下来,这才开口又问道:“到底有什么事?我这屋里,没事你也不会来。”
琴丝这才上前,将手中帖子交上,小声道:“回大*奶,大爷交待下来,这是要带去京里的东西,有的已收好了,有的不全,怕落在这屋里,又或是姿姨娘那里,让大*奶看过,酌情去办。”
宁娥示意书桐接过来,也不细看,便道:“我这里哪有,要有,也在那屋里,姿姨娘,你说是不是?”
姿姨娘抱着哥儿,不说话,琴丝低下头去,突然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