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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没想到,拿到红油伞付了钱,却愣在了那里。
不远处,暗香徐徐走下马车,站在一家胭脂铺前面抬头看了看招牌,抬步欲往。
“暗香姑娘?”明恒脱口而出。
身形一震,暗香骤然回眸,瞬时僵在当场。
明恒?
怎么会是他?
暗香死活没想到,此刻竟然会遇见明恒,会遇见——快速别开视线,暗香没有停留,抬步便走进了胭脂铺。
“暗香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明恒忙问,眸色焦灼,“你知不知道,侧妃此前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到底去了哪儿?还有,你为何——”
“这位公子好奇怪,无端端的,怎么直呼女子名讳?何况,我们很熟吗?”暗香冷笑两声,“我不认识你。这位公子还是莫要自作多情罢!”
明恒愣了半晌,这是怎么了?
一时间,他真当没有明白过来,暗香到底是怎么了?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暗香,虽然气韵上与以前有些差别,但是——但是就这张脸,他怎么可能认错人呢?
深吸一口气,明恒握紧了手中的红油伞,“你真的不是暗香?”
“我是暗香,不过——我不认识公子。”暗香买了胭脂,婢女快速收了胭脂便候在了马车旁。
“暗香!”明恒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是那一夜未能前往,可——他压低了声音,快速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你可认识这个?”
只一眼,暗香面色骤变。突然发了性子,一把抓住明恒手心的香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这不过是我不要的东西,没想到明大人竟是如此的宝贝。只可惜,不要的就是不要的,即便你如今宝贝着,也是我不要的。”
语罢,暗香狠狠将香囊丢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暗香你——”明恒愣在那里。
“奉劝一句,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暗香上了马车,头也不回。
明恒低眉望着被踩脏的香囊,而后皱眉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今日的暗香到底怎么了?在她身上,发生了何事?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
握紧手中的红油伞,明恒沉默了。
回去的时候,明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红油伞交给了林慕白。
“怎么了?”林慕白问。
明恒一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一个姑娘家的,死得这样凄惨,难免教人唏嘘罢了!”
林慕白轻叹一声,“这就是命吧!”
“命?”明恒微怔。
阳光极好,红油伞打开,遮尸验骨。
曰:若骨上有被打处,即有红色血荫,骨断处其连续两头各有血晕色。取骨对光照验看,若红润则生前所致。骨上若无血荫,纵有损伤,亦死后痕。
“腿骨和手骨皆是生前被剁下,印证了公主所言之人彘的说法。”林慕白握着手中的森森白骨。心头寒凉。身为公主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折磨一个弱女子。
“公主好残忍。”如意轻叹一声。
林慕白道,“若是胸有成竹,也就不忌做这些手段了。有些人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抢也抢不到。纵然得到了人,却未必能得到心,反而会渐行渐远,终归背道而驰。”
如意点了头。
但凡容嫣然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自信,都不会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
“这尸骨怎么办?”明恒问。
“人死为大,找个地方好生安葬吧!虽然是受刑之人,但时隔多年,所有恩怨也该随风了却,不该再留在世间纠缠不休。”林慕白望着残缺不齐的白骨,将红油伞递给如意。
如意收了伞,“师父说得极是。她这样可怜,如今咱们能好生安葬了她,也算是功德一件。”
只是抬头间,林慕白还是发现了明恒的沉默寡言。眸色微沉,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在此刻也只能保持沉默。有些话,还是私底下讲比较好。
回去的路上,明恒一言不发,什么话都没说。
等进了公主府,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林慕白才道,“明恒,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你随我来一趟。”
明恒似乎也有此意,便行了礼。
如意没有跟着,只是远远的守着。免得闲杂人刻意靠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看得出来,你似乎不怎么高兴。”林慕白道,“你别告诉我,是因为看到公主手段凌厉的对付纪家女儿,所以心软。我知道,你不是因为这个。”
明恒在恭亲王府多年,屠戮之事早已见得多,对于死亡更是司空见惯,所以林慕白不信他是因为这次的人彘事件而突然一反常态。
明恒张了张嘴,一副话到了嘴边却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吧,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拘谨。”林慕白轻叹。
明恒点了点头,“敢问侧妃,可有暗香姑娘的消息?”
“有。”林慕白心知,他不会无端端的问起这个。“你今日见到她了?”
明恒垂眸不语。
这副不打自招的表情,已经代表了一切。
林慕白轻叹一声,“到底还是见着了,跟她说上话了吗?”
明恒颔首,“她装作不认识我,而后又警告我,不许靠近她。”想了想,明恒长长吐出一口气,“到底是我对不起她,若是那天夜里,我没有忘记赴约,也许她不会这样负气离开吧!”明恒至今心里愧疚,那天夜里的暗香,那个疯狂奔跑的背影,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
“暗香姑娘还恨着我吧!”明恒笑得凉凉的,“不过看样子。侧妃似乎早就知道了暗香姑娘的下落。”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反而更好。”林慕白叹道,“只是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暗香姑娘她现在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侧妃可知这是为何?”明恒还是不懂,为何暗香会在转瞬间变成这副模样?那样一个姑娘,无端端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林慕白苦笑两声,“那你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吗?”
明恒自然不知,俄而摇头,“不知。”
“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我无权替你做主,也无权替暗香挽留你。这是你们的红尘,与我无关。但我作为、作为——”是啊,是什么身份呢?想了想,竟也想不出来。林慕白自嘲般笑道,“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我也相信上苍自有安排。每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都有特定的意义。”
“暗香是——”明恒听得林慕白这番话,便知道她这是想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林慕白垂眸,“夜家庄庄主夜凌云的三姨娘。”
音落,明恒赫然握紧手中冷剑,“你说什么?”
“她现在的身份,不是我的徒儿了。”林慕白娇眉紧蹙,“她是夜凌云的三姨娘,我与她再无瓜葛。”她顿了顿,“此刻,你明白了吗?”
明恒终于明白,为何在长街相遇,她会这般态度的对他。
明恒也终于知道,有些人再也不会回来。一旦错过注定一生错过。
在错与对之间,只有一次选择机会。
他错过了,就彻底的失去了机会。
“明白了!”明恒郑重其事的点头,“其实我想说声对不起的,可她没有给我机会。如今我也知道,那句对不起不再有分量。”他朝着林慕白行礼,“很抱歉,让侧妃担心。卑职,告退!”
转身的那一瞬,林慕白看到他毫不犹豫的容脸。
恭亲王府出来的人,要么长情不改,要么会放手得很彻底,总归是两种极端。要么爱得疯狂,要么死心得彻底,若魔咒一般,愣是逃不开这两者之间。
“明恒!”林慕白低唤一声。
明恒顿住脚步。“侧妃有何吩咐?”
林慕白眸色微沉,“你会等她吗?”
“不会。”明恒回答得干干脆脆,俄而又好似犹豫了一下,“不过得在我说完那句对不起之后,才算彻底的了结。”
林慕白一怔,明恒已快速离开。
“师父?”如意上前,“明大人的脸色很不好。”
林慕白点头,“若说全然无心,也不必牵挂。若说动了心,却又死心得太快,还来不及爱上,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如意轻叹,“只能说造化弄人,只不过——师父,明大人会去找暗香吗?”
“会。”林慕白敛眸,“他欠了她一句对不起。她也在等着。”
的确,在等着呢!
等着暗香的除了明恒,还有屋子里的那个人。
刚踏入门槛,便听得杯盖落下的清脆之音,伴随着凉薄的声音传来,“真是想不到,旧情人见面,分外情真意切啊!”
音落,暗香挑眉,笑得云淡风轻,“是吗?”
☆、第109章 容盈是装的?
夜凌云饶有兴致的坐在屋内,瞧着从外头归来的暗香,拦了手道,“过来。”
暗香缓步上前,笑得这般温柔,这样的温和,“庄主怎么在这儿呢?若是教姐姐看到,怕是又要寻我的烦恼,唉——”话虽这样说,却还是走到了夜凌云跟前。
“是吗?”夜凌云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微微下了重力,暗香的脸上却没有半点颜色改变,只是暗地里稍稍屏住了呼吸。
“自然!”暗香笑得淡然,这一颦一笑,竟与林慕白如此神似。
夜凌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收了手中力道,直接将她拽入怀中坐在自己膝上。俄而他像是失了神一般,温柔的抚着暗香的脸,有那么一刻他期许着她能突然变了脸色,成了心里的她。
可到底,暗香就是暗香。
仿佛骤然清醒,夜凌云瞬时起身,丢了暗香一人,疾步离开。
所有的反应都太过突兀,换做别人必定不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暗香却清楚无比。望而不得,不得而生恨,生恨而恨不能杀之后快。
死了,就无爱无恨,到时候尸体在谁手上那就是谁的。哪怕来日灵位上,以我之姓冠你之名。似乎绝望了,也只能这样在心里聊以慰藉。
不过这件事,也让暗香更加确定,自己的身边无时无刻都藏着夜凌云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始终都在夜凌云的眼皮子底下。如今连她说句话,见个人,他都防备得严严实实的。
一声叹息,握紧了手中的胭脂盒子,却听得外头有婢女道,“主子,二姨娘有请。”
暗香笑得温凉,二姨娘!
果然是好大的架势,好大的派头。
去了花园的亭子,那一道熟悉的倩影安然坐立,似乎早就在等着暗香。暗香不慌不忙的走上前,躬身行礼,轻扬唇角,道一句,“姐姐。”
林婉言笑得凉薄,“真是没想到,林慕白自己蠢钝不堪,教出来的徒弟还真是手段够高。我不过眨眼的功夫,你就已经爬上了庄主的床。”
暗香不紧不慢的坐定,浅笑盈盈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我这哪是林慕白教的。”她轻叹一声,“这不是,都跟姐姐学的吗?横刀夺爱这种事。看的多了,不用教其实也会了。”
“牙尖嘴利,果然了得,难怪庄主会纳了你。只不过我可是听说了,庄主虽然纳了你,也不过是冲着她去的,跟你可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林婉言是谁,眼前的暗香又不是林慕白,她自然不必抓狂。她这辈子,最恨最忌惮的就是林慕白。换句话说,能让她疯狂的,也只有林慕白。
婢女上茶,暗香倒也不以为意。林婉言与林慕白的过往,暗香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如今对着林婉言,她也没什么好战战兢兢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
端起杯盏,暗香淡然轻笑,“是不是冲着她去的,我比姐姐更清楚。只不过我担心姐姐不清楚,如今你我可算是一门姐妹,若还是那么喜欢窝里斗,只怕会惹庄主生气。姐姐不会再想服一次毒,以死明志吧?”抿一口茶,暗香放下杯盏,“我可不是林慕白,救不了你。”
她抬头望着林婉言,笑得凉凉的,压低了声音道,“何况,我也没她那么心慈手软。若你再故技重施,我是不可能救你的。不过,我会很高兴,送你一程。”
林婉言面色骤变,“哼,是吗?”
暗香轻叹一声,“你看,这做人可真是一门学问。早前我恭恭敬敬的,到处都唯唯诺诺,可换来的只不过是为奴为婢。如今我做了自己,说了实话,你看你——好似更不爱听了。姐姐,我虽然入门比你晚,可是你也别忘了,咱们都是妾,充其量也只是庄主的女人罢了,连个平妻都算不上。林慕白再不济,可到底也占据着夫人的位置,若咱们此刻不能一致对外,到头来谁都落不了好处。”
“你要对付林慕白?”林婉言以为自己听错了。暗香虽说如今是夜凌云的女人,但到底也是林慕白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想当初在夜家庄,暗香何其护着林慕白,而林慕白又是何其疼爱暗香,这师徒两的感情那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