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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阶笑笑道:“但究竟如何呢,还要考考你。”
张居正轻声道:“《兴都志》?”便开始仔细琢磨起来……那所谓的‘兴都”就是湖广的安陆,这地方在本朝可走了不得的,因为它是嘉靖皇帝亲生父亲兴献王的封地,也就是嘉靖的龙兴之处。
嘉靖他爹兴献王,是宪宗皇帝的儿子,孝宗皇帝的弟弟,在弘治年间,就到安陆就藩,过上了快乐也痛苦的藩王生活…说藩王快乐,那是因为衣食无忧,美女环绕;但要说这些人痛苦,却也绝不是矫情,因为他们没有权力,没有自由,被豢养在领地上,混吃等死。
所以按理说,嘉靖他们家,将永远告别北京城,在安陆快乐并痛苦的一代代生活下去。
但运气来了档也挡不住,孝宗皇帝玩痴情、玩计划生育,堂堂皇帝整起了一夫一妻,还只生了一个儿,也就是武宗正德帝。
正德帝更觉,玩到三十多,都把自己玩死了,也没儿子继承皇位。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大臣们和太后一商量,于是皇格便落到了宪宗的孙子,孝宗的侄子,武宗的堂弟,也就是嘉靖头上。
嘉靖当上皇帝后,因为皇位是捡来的,所以非常在意自己的正统地位,旗帜鲜明的继统不继嗣”也就是说,我是来继承皇位的,但不是弘治帝的儿子的身份,因为我有爹,而且我爹也是成化帝的儿子,所以我没必要给别人当儿子。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与大臣们进行了艰苦的斗争,最终大获全胜,不仅把他爹追认成皇帝,把他妈奉为太后,还将自己出生的安陆,升格为承天府”与顺天府、应天府同级,直隶中央。
就是这个‘承天府”同时还有一个尊称叫兴都,。
所以《兴都志》又名《承天大志》,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史学价值、文学价值什么的,而是嘉靖为自己的正统,出身造舆论用的!正因如此,上面的每一篇文章,皇帝都要亲备…过目……张居正思索片刻,终于明白了老师的苦心……因为皇帝对《兴都志》异乎寻常的关心,并会审阏自己写的每一篇文章,那觐见的机会自然是少不了。
这便相当于为自己和皇帝之间,建立起一道联系的桥梁,不仅能混个脸熟,表现好的话,还能让皇帝另眼相看,甚至赏识提拔……其妙处是自己这种一直在权力园子外的,所没法想象的。
他终于理解了老师的苦心,深深一躬道:“学生……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徐阶点点头,欣慰笑道:“我坚信这一点。”
说着挥挥手道:“去吧,做好本职工作,将来合适的时机,你自然会迎来自己的际遇。
张居正也点点头,正要转身却又回头,轻声问道:“冒昧问老师一句,沈拙言各方面前比我优秀,您为什么看重我,而有些的疏远他呢?”听了他的话,徐阶陷入了长久的沉就,就在张居正以为得不到答案,想要告退时,却听徐阶幽幽道:“因为这个人,太危险了,我总感觉他温顺的外表下,有着一种颠覆这个世界的力量和冲动。”
说着自嘲笑笑道:“也许是我太多心了,但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徐阶的后半句没说出来,但张居正听明白了,是:所以我不会重用他算是今天的第一章吧,嗯,去写下一章,不过别等啊……
第五五二章 扞卫
启明星亮,东方微露鱼肚白。磨盘好伺,沈家。
沈安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带人开始轻手轻脚的忙活,还支楞着耳朵,听沈就房间的动静。
当听到老爷起床,丫鬟们开始为老爷打水梳洗时,他便从桌上端起个托盘,双手托着进入沈就的寝室。
沈就正在刷牙,一看他进来,吐出口中的香沫,笑道:“你这个倜种竟起来了。”
沈安尴尬的笑笑道:“今儿是老爷夏宫的第一天,小得激动啊。”说着揭开托盘上的罩布,露出里面一套七成新、十分干净的绯红官服,假假波动的躬身道:“请老爷更衣!”
“大惊小怪的。”沈就看一眼衣架上挂着的蓝色官袍,笑笑道:“最近胖了些,也不知合不合身了。”
“胖些娟,胖些有官威!”沈安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为沈就除下睡衣,先着白纱中单、白纱罗袜,再套上玉色深衣,最后着绯袍、踏厚底皂履,系素金腰带,最后戴上乌纱帽。
沈就看着镜子里,那只在江山海牙间展翅飞翔的云雀,感封一阵舒服……他确实不喜欢那只白鹇,总感觉它是‘白拿钱、吃闲饭,的意思。
沈安小心的为他捋顺官袍上每一个细小的褶皱,感慨万分道:“老爷,还是这身官服看着顺眼啊!”
沈就摇头笑笑,道:“先敬罗衣后敬人,这可不是好习惯。”说完便摘下官帽,拍拍沈安的肩膀道:“准备开饭吧,吃完饭我得去上班了。
今天他去国子监,不是为了炫雅,而是要处理一件很棘手的事件一一他当初力主留下的李贽李老师,与整个国子监教师、官员之间,产生了相当严重的矛盾。昨日,他收到了国子监四十位教师、官员的联名上书,请求开除李贽,以正学风。
对于李贽的处境,沈就还是有所了解的……话说这位老兄,在国子监博士的位子上,和祭酒、司业顶着干、与同事同僚吵破天,基本上是的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已经到了鸡犬不宁、人心,不处理就没法办公教学的地步了。
沈就知道,李贽狂放不羁蔑视伪道学的性格使他惹人讨厌。这年代的官场风气极差,言行不一的伪君子比比皆是,而李贽最看不惯这样的人,因此在言辞中难免露出鄙夷之色。再加上他才思敏锐、辩才无双,从来得理不让人,嘴上不吃亏,也就罢上司、同侮都得罪遍了。
但这依然不是李贽搞得人人喊打,无立锥之地的原因……
当他准点到达国子监时,所有的官员和教师,都恭候在‘敬一亭,前……除了李贽之外。
众人向新任祭酒大人行礼,沈就摆摆手,温和笑道:“大家都是老伙计了,我也不会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先一切照旧,要是没什么问题,就一直这样下去。”
他的表态,让稍显紧张的官员们放松了不少,便提议晚上去聚贤楼,为大人摆桌庆贺一下。
“恭敬不如从命。”沈就笑着点头道:“不过现在,咱们还是各忙各的,晚上再在这儿集合。”众人纷纷点头,便向大人行礼,然存说笑着散了。
沈就叫住一个五经博士道:“李贽呢?怎么没见他的人?”
“躲在屋里看书呢”,那博士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忒浑了。”
沈就笑笑道:“麻烦你把他叫去我房间,就说我找他。”“是。”博士便去传话。
不一会儿,一身旧官服,却洗的无比干净的李贽来了,沈就起身相迎,温和笑道:“宏甫兄,好久不见,最近怎样啊?”
李贽消瘦的面庞,牵起一丝勉强的微笑,道:“还那样。”
沈就早习惯了他这副德行,不以为意的笑道:“快请坐,这有你们老家的铁观音,尝尝够味不?”
李贽便坐下,闷头喝起茶来,只是沈就不问话,他是绝对不肯主动说一句的。
沈就终于忍不住了,问他道:“宕甫兄,你我也算是萍水相逢、意气相投,为什么如此生分了呢?”其实他想对李贽说的是一一身在官场,不说去主动拍上司马屁,但是和上司搞好关系,让领导看着顺眼总是基本的要求吧?且不说我还帮过你,就算我得罪过你,也不该跟我摆这副苦大仇深吧?当然,他不可能把话说那么绝。
李贽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歉意,低头小声道:“大人还是跟我保持距离的好。”
“为什么?”沈就笑问道:“你又不是乱臣贼子,干嘛要保持距离?”
“在某些人眼里,我就是乱臣贼子。”李贽提高声调道:“他们对我讲的课恨意深重,说我散布歪理邪说,不仅阻止学生来上我的课,还不给写信给御史台,希望他们查办我这个异端。”看来他还不知道沈就已经接到人家的联名告状信了。
沈就闻言陷入了沉思,对于李贽成为众矢之的真正原因,他其实是知道的……
李贽这个人,在思想和教学上太过特立独行了,与他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相比,他那套‘李氏疯狂教学法”简直算不得什么。甚至他狂放不羁,蔑视一切道学的性格,都不是他讨人厌的原因,因为大家当他是个疯子,就不觉着讨厌了。
但有两点,是国子监的儒学教授们,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其一是他在讲课时蔑视权威,认为绝大多数历史著作,都是▲是非尽合于圣人”以儒家‘道德至上,的标准,来评价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这种方法十分的不客观,使很多古人蒙冤难雪,也使后代的读书人人云亦云,是非不分。
所以他在给学生讲课的过程中,十分爱干的一件事,便是为古人翻案,他认为应当以人物对历史的贡献来衡量其地位,而不是从道德出发。
在重回国子监e!j半年里,他为很多已被盖棺定论的古人翻了案,其中最有震撼效果的有三位一一其一,是秦始皇。因为秦始皇‘焚书坑儒”所以两千年来,他一直遭儒生唾骂,鲜有对其功过是刮圭做出客观评价的。而李贽则公然称秦始皇为▲千古一帝”认为他统一诸侯,废封建、立郡县,结束了春秋战国以来长期的混战局面,实现了国家统一,其贡献要远远超过所犯的错误,其雄材去略与千秋之功,是后世皇帝无法比拟的。
还有武则天,按照传统观念,都认为她是‘篡政”有悖封建的伦理纲常,所以历代史学家,对武则天的评价都是否定的,甚至那些卫道士,更是骂武则天是▲牝鸡司晨,。在几乎众口一词挞伐声中,李贽却高呼武则天▲胜高宗十倍、中宗万倍,。他认为武皇帝‘专以爱养人才为心,安民为念”仅此一点,就可以是绝大多数帝王比不上的。
第三个不是皇帝,但李贽为她翻案,所引起的震动效果,却比前两者加起来都大,她就是卓文君。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的爱情故事,历朝历代都被定性为‘卓文君**于司马相如,的,邵绝不是歌颂对象,而是伤风败俗,即使女子也以她为耻的。
对此,李贽大声驳斥道:▲文君正获身,非**!,他的意思是,卓文君随司马相如私奔是‘善择佳偶”是对爱情、对幸福的勇敢追求!这还得了?在这个三纲五常的年代,女子向来都是男人的附属品,幸福也好1痛苦也罢,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男人赐予的,李贽却在这儿鼓励女子主动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此嚣张,纲常何在?天理何在?
所以卫道士们对枢i愤怒,也就可想而知了。但让他们更害怕的,是李贽所主张的一一童心说!李贽是泰州学派的重要弟子,虔诚信奉心学,并在王阳明▲良知之学,的基础上,发展出了他自己的学说一一童心说,其核心是▲童心即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了解了李贽现在的处境,沈就对他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给他斟一杯茶道:“宏甫兄,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李贽抬起头来,道:“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一一李贽,你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沈就不禁哑然失笑道:“想到哪里去了?像你这样宝贵的财富,我唯恐留之不及,又怎会往外推呢?”
李贽不信道:“像我这样的麻烦,哪个上司不是拼命往外推,你怎么会例外呢?”
沈就微微一笑,盯着他的眼睛道:“那我问你,你的学说是对还是错?”
“当然是正确的了!”李贽提高竖起了浑身的羽毛,伤佛要随时开战一般。
“剔波动,别激动,我可不愿跟你辩论”,沈就赶紧摆摆手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如果你的学术推广开来,对这个国家有好处?还是坏处?”
李贽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缓缓道:“歪理和谬论也许会带来一时的好处,但时间一长,其害必现!”说着直视沈就道:“而正理和真相,也许会带来阵痛,但阵痛过后,却可以纠正错误,让事情的发展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那你是歪理还是正理呢?”沈就微微笑道。
“我坚信,正理站在我这一边!”李贽坚定道。
“那不就结了?”沈就两手一摊,脸上还是挂着那种淡然的笑容,道:“既然正理站在你这边,我又有什么理由赶你走呢?”
李贽一直冷漠的双眸,一下放射出闪亮的光道:“难道您不怕我给您带来麻烦?”一直以来,他让绝大多数官员敬而远之的主因,不是因为无法接受他的学术,而是大家都唯恐他会带来麻烦,影响自己的仕途升迁。
“如果迳麻烦是因为坚持真理带来的。”沈就轻柔、缓慢而又坚定道:“我…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