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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雅听到贾娘子自称“你表姑姑”就想笑,她放下手中的书正要起身去开门,李妈妈摆了摆手,悄声道:“我去开!”
慧雅想了想又坐了回去。
乡居生活有些过于平静了,有人常来常往的,倒也热闹。
李妈妈引着贾娘子以及一个细眉细眼十七八岁丫鬟打扮的女孩子和一个年纪甚小的小厮走了进来。
慧雅含笑起身迎接。
彼此见礼罢,贾娘子指着那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道:“慧雅,这是独山镇田大户娘子身边的大丫鬟玫红,这是她们家的小厮天福,寻你有些事情。”
玫红和天福给慧雅行了礼。
天福行罢礼就出去了。
玫红这才说明来意:“孙姑娘昨日后半晌和张婆她们经过独山镇,我们大娘看到姑娘身上穿了一件玉色纱衣,上面密密地绣了花,喜欢得很,不知是何方款式?”
慧雅微微一笑,道:“我带你们去后院看一看吧!”
后院的两棵梧桐树间扯了根布绳,上面搭着几件精致的衣物,其中就有玫红刚才提到的那件玉色纱衣。
此时秋风乍起,这件玉色纱衣搭在布绳上面,在风中飘飘扬扬,层层叠叠的刺绣花卉在秋阳中明明暗暗,煞是美丽。
慧雅含笑道:“是这件么?”
玫红点了点头,走近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件玉色纱衣其实有两层,看着透,穿在身上却一点都不透,尤其是外面那层,绣满了镂空的花朵,层层叠叠美不胜收……
她看向慧雅:“孙姑娘,做一件一模一样的,不知需要多少料钱,多少工钱?”
慧雅闻言,忖度了一番,缓缓道:“这件衣服是我自己设计的,可以说全大周独此一份;这玉色纱也是在县城鼎福楼买来的上等轻纱,柔软舒适,细而不透;刺绣用的丝线,也都是上等丝线……所有都加起来的话,至少得……三两银子。”
玫红听罢,笑道:“我知道了,麻烦孙姑娘了!”
送贾娘子和玫红离开之后,李妈妈这才问慧雅:“慧雅,这个玫红是什么意思?”
慧雅微笑道:“妈妈,咱们也许要做一个生意了。”
李妈妈不由笑了:“怎么可能?哪家的女眷不会针线?玫红现在看了,回去就能仿着做一件!再说了,大户人家自有固定的裁缝,人家怎么会来找咱们?另外,慧雅,我觉得你说的价可有些高了!”
慧雅满不在乎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万一有人就吃这一套呢?有人有的是是银子,讲究的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说不定就让咱们给遇上了呢!”
李妈妈说不过她,便笑着去收拾整理杂物去了。
慧雅闲来无事,拿了竹剪和花篮,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在后院剪了几枝月季花,预备插在李妈妈收拾出的一个碧瓷花囊中。
离开朱府之后,她才发现原来日子可以这样过——种种花,养养草,做点好吃的,绣几针花,喝一杯茶,散散步,读读书,睡会儿觉,聊会儿天……真是惬意悠闲啊!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有足够的银子养活自己,上层建筑还得有物质基础,精神生活还得银子来支撑。
慧雅刚把插好的碧瓷花囊摆在了堂屋里,正在摆弄着修剪,贾娘子就一个人赶了过来。
贾娘子先说起了独山镇的田大户家:“……田大户家是做这运河之上的粮食生意的,家里有钱得很,骡马成群,奴婢满院,库房里堆满金银绸缎。田大户妻妾颇多,房中也蓄养了不少美婢,女眷们个个争奇斗艳你追我赶的……”
坐下闲扯了半日,贾娘子才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慧雅,我听人说,李妈妈以前是县里小赵大人的奶妈?”
慧雅:“……”
她悄悄看了一眼还在院中忙碌的李妈妈,眯着眼笑了:“不是奶妈,李妈妈只是带过小赵大人一段时间。”
贾娘子看着慧雅的眼睛,精心妆扮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啊?”
慧雅笑:“你也没问呀!”
贾娘子有些疑惑了:“我没问么?”
慧雅很肯定:“你没问过。”即使她问过,慧雅也不会承认。
屋子里沉寂片刻之后,贾娘子又问了慧雅一句:“听说小赵大人昨夜在你家住了一夜?”
慧雅脸上笑盈盈的,黑泠泠的大眼睛带着一抹认真看着贾娘子:“小赵大人带了好几个人呢,李妈妈把他安置在了东厢房,我一个女眷,不方便接待,就没出去。”
说罢,慧雅垂下眼帘道:“我想,小赵大人天人一样的人,高洁傲岸得很,怕是不想什么流言出现吧……”
贾娘子马上领会了慧雅之意,笑着道:“自然不会!”
一时之间两人又陷入沉默。
慧雅虽不算是善于交际,却也并算很差,只是她和贾娘子似乎气场不对,在一起说话总是有些尴尬的样子。
贾娘子又坐了一会儿,便以小丫鬟杨枝自己在家里带着阿宝为理由,起身告辞了。
第二天一大早,那个玫红又带着小厮天福过来了——田大户娘子愿意出三两银子让慧雅做衣服,只是她不要玉色的,想要月白色的,而且还要求慧雅不要给别人再做同样的衣服了。
慧雅满口答应了,问玫红要了田大户娘子的尺寸,约定了交货日期,又要了一两五钱银子的预付金。
待玫红一离开,慧雅便笑着对李妈妈说:“妈妈,这件衣服做完,至少能挣二两银子,足够咱们盘缠两三个月了!”其实所有的料钱加起来,还不到一两银子。
李妈妈也欢喜得很,道:“慧雅,你算算需用多少料子,家里的丝线够不够,我这就去城里买!”这可比她和慧雅在朱府的月银多太多了!
这个生意可真是做得,如果每个月都有一两件这样的生意,那她和慧雅以后的日子就有着落了。慧雅太美丽了,李妈妈还真是不敢让慧雅抛头露面,怕引来些狂蜂浪蝶,对慧雅的声名有碍。
慧雅盘算了一番之后,交代李妈妈道:“料子一定要在鼎福楼买,咱们不能砸了招牌!”
李妈妈答应了一声,出门去城里买衣料去了。
慧雅闩上大门,索性回房睡觉去了。她如今才十五岁,还在长身体,常常睡不够。
赵青此时正带着叶瑾和付春恒细搜赤霞观。
他总觉得赤霞观一案瞧着很是明朗,不过是四个女道士用蒙汗药强留男客以逞淫‘欲罢了,可是却似有一层疑云笼罩在这赤霞观之上:
如此大的道观,只有四个道姑,又只招待些女眷,生计如何维持?
穆远洋的马也进了赤霞观,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谁帮四个道姑处理的?怎么处理的?处理到哪里去了?
疑问太多,审赤珠子瑞霞等四个道姑时又没问出什么来,赵青便带着叶瑾付春恒及几个亲信衙役再次来到了赤霞观,一重一重院子排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直到了傍晚,叶瑾那边的搜索终于有了结果——衙役在赤珠子的住室下面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密室。
赵青带着叶瑾等人进入了密室。
密室很大,似乎把整座山都掏空了,只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叶瑾打着灯笼,赵青弯着腰细细检查着地面。
地面用青砖铺得严丝合缝,异常的平整。
赵青突然蹲下‘身,手伸向叶瑾:“发簪!”
叶瑾:“……”
他不敢违逆赵青,最后还是把自己发上簪的银簪子抽了出来,递给了赵青。
赵青用叶瑾银簪的簪尖在砖缝中抠了一会儿,抠出了好几粒谷粒,拈起来放到鼻端闻了闻。
付春恒有些贱,见赵青去闻谷粒,顿时想起了先前调查宋苦斋虐杀郑飞红一案时,慧雅在朱氏房中闻到尸臭的情景,吃吃笑了笑,贱兮兮道:“大人,您能闻出什么啊,还是请孙姑娘来吧,她的鼻子灵!”
他又笑了起来。
赵青淡淡看了他一眼,预备暂且压下,等回了县衙再说。
叶瑾为人稳重,知孙慧雅是赵大人的心上人,因此看了付春恒一眼,很替他担心。
赵青从谷子中闻到了一股陈腐的味道,低声道:“这谷子是至少是前年的陈谷子。”如果是去年的,气味也不至如此。
叶瑾发呆:“这道姑们藏这么大一个仓库,就为了存陈谷子烂麻?”
听到他的话,赵青心中一动,起身问叶瑾:“运河在哪个方向?”此地距离运河很近,如果是仓库的话,那一定有出口与运河相连。
叶瑾想了半日,最后还是方向感很强的付春恒确定了运河的方向:“禀大人,就在那边!”
赵青大踏步走到付春恒所指方向,看了看涂了白灰的墙壁,吩咐衙役们:“一点一点往外推,看能不能找到门!“
半刻钟后,赵青听到一个衙役惊喜的叫声:“大人,这里有一个门!”
赵青凤眼微眯看了过去,只见那里的米分墙被推开了,白森森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门。
两刻钟后,赵青等人从一个旧瓦房内钻了出来,进入了一个四面种满了高大白杨树的院子。
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厨房铁锅里还煮着粥,粥还是热的,灶膛里的柴灰也是热的。
付春恒和叶瑾带着人出去打听。
没过多久,付春恒就跑回来禀报道:“禀大人,这是人牙子钱嫂的家,邻居刚才看到她往运河河堤那边跑去了,叶瑾已经带着人追了过去!”
赵青信步出了院子,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运河码头。
暮色苍茫,可是运河上依旧船来船往,往来不息……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雪白的汗巾包在手心展开,汗巾里包着的正是方才在赤霞观仓库下寻到的陈谷子。
赵青闻了闻手中的陈谷,凤眼微眯看向前方的运河。
他的父亲作为一方军事长官镇守军事重镇,军中之事赵青也了解一二,知道为军中运送军粮的大船每年秋季都要自南而北通过这条运河,运送南方新产的谷子到北地军事要塞,而现在正是运河运送军粮的时间……
正在这时,叶瑾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禀大人,捉到钱嫂了!”
回到县衙,赵青连夜提审钱嫂。
钱嫂是个中年寡妇,生得肌肤白皙身材微丰,脸上涂脂抹米分,嘴角还有一粒朱砂痣。
即使跪在了大堂上她还是能说会道,只是一个劲儿地喊冤:“大人啊,奴正在家里做饭,听到房子下面有动静,奴一个寡妇家,自然害怕啊,就跑了出去,谁知竟被官爷们给摁住了!奴还纳闷呢,官爷们难道不保护良民,还来坑害良民?”她是被叶瑾摁在运河边的芦苇丛里捉到的。
赵青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钱嫂唱作俱佳的表演,试图在她的表演中寻找出破绽来。
☆、第四十九章 旖旎回忆
第四十九章
因为连夜审案,赵青差不多大半夜没睡。
他有些疲惫;单手支颐坐在书案后;眯着眼看着钱嫂跪在堂上装疯卖傻地表演。
钱嫂不知道赵青到底知道了多少,她心里有鬼,一边卖力表演,一边偷觑着坐在书案后的赵青,试图从赵青神情举止中发现些什么,可是赵青一直没有特别的表情,就那样闲闲地看着她。
看了半日;赵青方懒洋洋地吩咐付春恒:“把她带下去,单独看押。”
付春恒:“……”大人,说好的大刑伺候呢?
付春恒带了两个衙役上前。
两个衙役去拖钱嫂,付春恒则看向赵青。
见赵青凤眼微闪,左手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笃笃”敲了两下,似有话说,付春恒便会意地带了两个衙役上前塞住钱嫂的嘴,把钱嫂给拖了下去,然后又单独返回大堂,行了个礼低声询问赵青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赵青知道付春恒是个鬼灵精,但是没想到他居然机灵到这种地步。
他看了付春恒一眼,沉声道:“把钱嫂关到赤霞观那四个道姑隔壁,你亲自守在一旁暗中观察,看她们有什么动向,如何交流,不放过一点线索,不许中途离开!”
付春恒:“……”大人啊,小的不就是拿孙姑娘那特别灵的鼻子开了句玩笑么?您犯得着这么整小的么?
他悲悲切切地答了声“是”,声气凄怆之极,身形却灵敏麻利,利索地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赵青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浓茶,起身回了后面,匆匆洗漱罢便躺倒在了床上。
他实在是太累了,躺在床上之后直觉天旋地转满目眩晕,几乎是闭上眼睛的同时便睡着了。
早上赵青又是很早就起来了。
在县衙大堂点罢卯,赵青根本提都没和白知县提赤霞观一案。这件案子牵涉太大,他也不知道白知县有没有牵涉进去,所以提防心很重。
白知县也似有很重的心事,也没有开口提这件轰动一时的案子,两人各怀心思,点罢卯就拱了拱手匆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