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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侧坐着那个弓手班头蔡玉成和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
中年人似乎是县衙的书记,正拈笔候着。
外面雨依旧很大,屋子里光线有些暗,可单是赵青坐在那里,就仿佛照亮了整个屋子,令慧雅的心剧跳了一下。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暂时平复了剧跳的心,这才拎着小包袱上前行礼:“见过大人。”
赵青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示意慧雅在东边靠墙的高椅上坐下。
慧雅轻轻坐了下来,眼睛不可抑止地看向赵青,心中依旧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子?
丁小五给慧雅、蔡玉成和许书记倒了一盏清茶便退了下去。
赵青看都不看慧雅:“孙贵是你后爹?”
慧雅答了声“是”。
赵青又问:“你母亲瘫痪在床是被孙贵殴打所致?”
慧雅又答了声“是”,接着又解释了一句:“是奴婢母亲告诉我的。”
赵青抬头看向慧雅:“尹桂香是孙贵相好之人,你可知晓?”
慧雅“嗯”了一声,道:“奴婢这次回到孙家沟,在河边洗衣,听村中女人说的。”
赵青凤眼微眯:“你自己有没有证据?”
慧雅抿了抿唇,看着赵青清俊的脸,清清楚楚道:“孙贵虽然对奴婢母亲非打即骂,屡下毒手,可是对尹桂香却甚好,奴婢看到尹桂香腕上带着奴婢母亲陪嫁的那对赤金虾须镯……奴婢被孙贵发卖时只有六岁,却也记得奴婢母亲甚是珍爱这对赤金虾须镯,等闲舍不得戴的。”她就是要渲染孙贵对尹桂香的好,以防尹桂香为了替孙贵脱罪,把所有的罪行都认到自己身上。
赵青淡淡道:“许书记,让慧雅姑娘签字画押吧!”
慧雅接过记录,细细看了一遍,见全都符合,这才接过许书记递过来的笔,在记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又蘸了朱砂摁了指印。
赵青拿着记录扫了一眼,先是诧异慧雅会写字,接着就有些好笑——慧雅的字太丑了,不过是“孙慧雅”这三个字,她也写得歪歪扭扭的,还大小不一。
见赵青凤眼含笑看了看记录,又看向自己,慧雅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在男神面前丢脸了!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投地雷鼓励的各位,爱你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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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情动之始
第九章
慧雅的脸热辣辣的;好像抹了一层辣椒一样;心脏也“怦怦怦怦”跳个不停,她垂下眼帘讷讷道:“我以后会好好练字的……”话音刚落她就想打自己的脸,觉得一见男神就膝盖发软,自己实在是太没节操了。
赵青的视线在慧雅身上停留片刻,又回到手中拿着的记录上,“哦”了一声,不说话了。他觉得慧雅的气色似乎好多了,刚淋了雨进来时她脸色苍白如玉,如今虽然穿着不合体的衣裙,可是肌肤泛着光泽,显见是不冷了。
雨虽然没有停下,可是已经小多了,丁小四奉命拿伞送慧雅离开。
慧雅脚上的绣鞋已经湿透了,索性直接往水里踩。她脸上的热度早就退了下来,心中有些茫然,又有些羞愧。
她暗暗告诫自己:这件事结束以后,不要再和赵青有什么牵扯了。
慧雅下定决心之后,原本因为近距离接近男神而有些雀跃的心渐渐沉淀了下来,她拢紧手中的小包袱,加快了步伐。
惠明是个有心人,已经早早地把马车赶到了县衙东侧门外,一是等着慧雅,二是想让人看到家主朱俊的马车停在县衙东侧门外,令人对家主朱俊和一向难以结交的赵县尉的交情有所猜测。
见慧雅打着一把桐油伞随着丁小四出来,惠明忙跳下了车。
马车在细雨中驶离了县衙东侧门。
慧雅坐在车里平静了一会儿,把自己在县衙东厅回话的情景又在脑子里演绎了一遍,确定自己表现还不错,达到了想要的效果,这才放下心来。
她已经尽力了,至于孙贵最终能不能被牵涉进孙大成一案,对她来说,只能说是尽罢人事听由天命了。
回到朱府之后,慧雅先去向大娘王氏复命,这才回房洗了个澡,又把拿回来的衣物都洗了,其中赵青那件宝蓝锁边的交领白罗袍子她洗罢又用熨斗熨了,瞧慧秀还在上房侍候,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她便把这件已经半干的袍子晾在了卧室里。
忙完这些,慧雅就去正房侍候了。临离开,她看了看挂在房里的这件男袍,不免有些踌躇:万一被对屋的慧珍慧宝看见了呢?她们会不会出去乱说?
慧雅倒是不担心此事对自己声名有损,就是觉得解释起来怪麻烦的。
赵青把孙大成一案审理完毕,便吩咐书记许家英把全部卷宗汇总到了知县白吉光那里。
白吉光收到许家英送来的卷宗,粗粗看了一遍,心里积存了几个疑问,刚要开口命人去叫赵青过来,可是转念一想,含笑起身道:“家英,你带上卷宗,我亲自去见赵大人!”赵青虽然年少,官职也比他低,却毕竟出身高贵,他还是得奉承着点。想到位高权重的赵青长兄,白吉光心都热了,恨不能一时三刻贴上赵青,借赵青为媒介贴上赵青长兄。
赵青整理完前任留下的税务账目,手腕有些酸,便起身走到廊下,形状美好的凤眼静静看着前方的园林。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细雨依旧无声地飘落着,整个县衙的青砖房舍和参天松柏笼罩在细雨织成的雨雾之中,清新水润如一幅水墨画卷。
赵青从袖袋里掏出慧雅遗下的那个小小的白银条纱挑线香袋,放到鼻端嗅了嗅,除了腊梅的淡淡清香,他还闻到了一股淡雅的香味,似乎是慧雅身上的少女馨香,极为好闻……
白吉光带着书记许家英和师爷江百川走了过来,大老远就看到赵县尉赵大人正端立在东厅外堂的廊下,左手抵在鼻端,似乎正在出神。清冷的背景下美少年孤独伫立,实在是画一样的美景,白吉光简直不敢出声,生怕惊破了这美好画面。
见到白吉光过来,赵青若无其事地把香袋放回了袖袋里,清俊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笑,拱了拱手:“白大人!”
白吉光笑哈哈回礼:“赵大人,请!”
因为怕被赵青小觑,白吉光寒暄一番就开始谈正事。他开门见山道:“这个孙贵实在是嫌疑很大啊!”
见赵青秀眉微挑看着他,白吉光心中一喜,竭力把自己往清正廉明一心爱民的孤胆英雄方面靠拢,慷慨激昂道:“鄙人一向信奉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孙贵谋夺孙刘氏家产,发卖孙刘氏小女,殴打妻子致瘫,造了这么多孽,也该受到惩治!”
赵青看着手中的白瓷茶盏,淡淡道:“事发当夜孙贵在永平县城的富贵赌坊赌博,共赢了五两八钱银子,能够为他作证的共有六人,俱签字画押为他作证。”
白吉光:“……”
赵青秀眉微蹙,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清苦的茶香在口腔内弥漫开来,他知道慧雅恨孙贵,孙贵也确实造了很多孽;可是,人确实不是孙贵杀的。
他放下茶盏看向白吉光:“尹氏和其姨家表兄李挺已经招供了。”尹桂香嫁孙大成前便和姨家表兄李挺有奸,婚后又与孙贵勾搭,她趁孙贵进城赌博,约了李挺夜会,却被孙大成撞上,便与李挺合力勒死了孙大成。为了嫁祸给债主孙二虎,她让李挺连夜把孙大成的尸体挂在了孙二虎家院门上。
因为县尉赵青的步步紧逼,因为怕连累心爱的孙贵,尹桂香就把所有内情都讲了出来。
白吉光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忙拿起卷宗细看起来。
半个时辰后,他开口询问赵青:“赵大人,你看这孙贵该如何处置?”尹桂香和李挺是必死无疑了,可是对孙贵的处置还得斟酌。
赵青凤眼含笑看向白吉光:“白大人一向高义……”
白吉光当即领会了赵青之意,当下道:“赵大人说得是,白某素来看不惯那些作恶多端之人……”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为下雨,家主朱俊又不在家,女人们说了半日闲话,不免有些无聊,三娘朱栀子便建议众人凑份子置办一桌酒席,再请个说书的女娘来唱书。
王氏笑着应了,抬眼见慧雅在一边侍立,便含笑吩咐道:“慧雅,去我的钱匣子里秤一钱银子来!”她这是让人知道,她并没有使用公中的钱。
慧雅脆生生答应了一声,自去王氏卧室秤银子去了。
朱栀子笑吟吟道:“还有我的!”
她从荷包里取了一块碎银子,瞧着绝对比一钱重,递给了王氏房里的丫鬟慧珍。朱栀子是寡妇再嫁过来的,带着好大一笔嫁妆,在朱府的众妻妾中最是有钱,出手也最散漫。
二娘董兰英和四娘马甜甜见状,也忙拿出了一钱银子来。
五娘韩银儿在一旁看了,不免有些不忿——朱俊的妻妾之中属她没钱,家常花个银钱,还得伺候朱俊舒服了问朱俊要,如今朱俊好几日不着家,她哪里有什么闲钱?
她仰首扯着嘴角笑了笑,抬手拔下了发髻上簪的一支白银莲花簪,轻轻抛给了慧珍:“我懒得让人回去拿银子了,就用这支簪子顶账吧!”
王氏等人自然知道韩银儿状况,心中暗笑,却装作不知,兀自和她开着玩笑。
王氏风头常常被韩银儿盖住,如今难得能有笑话韩银儿的机会,笑盈盈道:“五娘出手好大方,这等精致的花簪都拿出来了,我等拍马都赶不上!”
韩银儿心中暗恨不提。
说书的鲍三娘很快就随着惠清过来了,席面也摆了上来。
朱府乃是暴发户,还没富过三代呢,所谓的上好席面也不过是些四样时新小菜加上烧鸭、糟鲥鱼、水晶膀蹄和炸排骨之类的肉菜,酒倒是好酒,是一坛上好的金华酒。
王氏最喜爱慧雅机灵忠心,便让慧雅在一旁斟酒夹菜侍候。
正饮酒作乐间,管家惠林带着一个婆子拿了两个精致盒子在门槛外行礼,说是小花枝巷秦家送礼物给众娘们。
慧宝和慧珍接过盒子送了进来。
盒子虽然小小的,却是香樟木制成的,盒面雕花镂空极为精致,揭开一看,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五枝鲜玫瑰花,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五支独占鳌头点蓝莲花簪。
韩银儿知道内情,晓得秦宝珠是来示威,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
王氏不知道内情,兀自讶异:“小花枝巷秦家?从没听说过啊!”
慧雅忙附到她耳边低声道:“大娘,小花枝巷秦宝珠,是老爷如今新养的外室。”
王氏一听立时三刻便要发作,慧雅忙抬手按住了她,声如蚊蚋道:“大娘,有五娘呢!”韩银儿最爱吃醋,用不着王氏出手,韩银儿自会出头。
听慧雅这样一说,王氏看向韩银儿,见她气得粉脸涨红,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不由开心得很,口中吩咐秦家的婆子: “叫你娘费心了。慧雅,有赏!”
慧雅便自作主张拿了五十个钱赏了那婆子——赏多了,怕王氏不高兴。
韩银儿脸扬得高高的看着那婆子离去,心中默默思索着计谋——她要先收拾了王明娟这娘们,再去收拾秦宝珠那个贱人!
到了晚间回到自己院子,韩银儿悄悄吩咐小玉:“等人都睡了,叫惠林进来。”她是一夜都不能离了男人的,朱俊这次在外盘桓秦宝珠,她便在内与管家惠林勾搭上了。
一番快活之后,韩银儿推开了沉甸甸的惠林,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服侍王氏睡下之后,慧雅和慧秀一起回了她们俩的房间。
屋子里晾的那件白罗男袍早就被慧雅抽空回来叠好收起来了。
慧雅的床靠西墙,她嫌没有隐私,便自己出钱买了浅绿缎子,自己绣了花,做成了一床帐子。
慧雅梳洗罢披散着长发上了床,把帐子放了下来。
帐子一放下,她便有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慧雅在帐子里默然坐了一会儿,探手把藏在枕下的那件叠好的白罗袍子拿了出来,贴着小衣抱在了怀里,眼泪不由自主滑过了脸颊。
理智可以控制,心却是没法控制的。
她明明知道没希望,却偏偏还是动了情。
过了四五日,五娘韩银儿房里的丫鬟小玉得了慧宝传来的消息,便向韩银儿禀报了。末了她奉韩银儿之命,拿了一对白银绞丝镯子,用汗巾子包了放在袖袋里,又抱了惠林悄悄送进来的那只饿了两日的猫,走到了正房院子的月亮门外。
小玉探了探头,见只有奶娘带着穿着白缎小衣戴着赤金璎珞的贵哥在廊下玩,便悄悄把猫给放了进去,自己笑吟吟向奶娘招手,叫了奶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