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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稳的人,到了此时都会上火,更何况李泰本就是个暴躁的性格,自是将一起子兄弟骂了个遍,言语间甚至连老爷子也不曾放过,那等狂悖之态,吓得满府上下人人噤若寒蝉,即便是闻讯赶来的王府司马苏勖也不敢在此时去触李泰的霉头,只能是在书房外默默地等着,等待着李泰的怒气稍平的时辰。
“哎,殿下,您这是何苦呢。”待得李泰发作够了,苏勖这才缓缓地走入了书房,长叹了口气道。
“姑父,您来了,哎,本王,本王……”李泰气恼地摇了摇头,便是连说话的心都没有,满脸子的寂寥之意。
苏勖并没有说话,走到一张椅子前,伸手将散落在其上的一些零碎扫到地上,用大袖子拂了拂,淡定地坐了下来,看着兀自气急地走来走去的李泰,平静地说道:“这本就是意料中事耳,殿下又何须如此小儿作态。”
“姑父,我……,本王不服,此案本是本王出的力,凭甚子要交给老三那厮,父皇如此行径,真令人齿寒,该死的小八,拿了本王的好处,却帮着老三说话,这厮廊鸟,莫非本王就是那么好惹的,该死的狗东西,且让他得意,明日本王就将那些小八的人全都赶出刑部,大不了来个一拍两散,谁都别想讨好!”李泰的牛脾气一上来,立时张嘴就是一通子狂骂,听得苏勖直皱眉头。
“殿下若还是这般性子,那某也无话可说,告辞了。”苏勖冷冷地搁下一句话,起了身便要往外而去,忙得李泰赶忙上前一步,挡住了苏勖的去路,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陪着笑脸道:“姑父且慢,本王也就是说说,一切还得靠姑父帮衬一二,只是,哎,只是本王这心,哎,全乱了!”
苏勖与李泰早就是一体,哪可能真儿个地舍弃了李泰,这要走之状不过是个姿态罢了,见李泰低了头,也就借坡下驴了,白了李泰一眼,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缓缓地道:“坐下说罢。”李泰看了眼苏勖,大喘了几口气,还是依言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只是眼中的不忿之色依旧浓得很。
“殿下,某曾提醒过您,今上乃英明之主,不可能按殿下的意志行事,若此案真落到殿下手中,一旦告破,殿下的名声之响必然一时无两,只怕圣上不想让殿下进东宫都不可得了,可以圣上之才干,又岂能容得下一位强势的太子,这一条殿下始终不曾看透,而今事情已起,大乱将至,若是殿下再不平心静气地好生谋划自保之策,这接下来只怕还有苦头吃。”苏勖皱着眉头道。
这些话,早在李泰决定要跟李贞做交易,拿下刘七等人之际,苏勖就曾提过,只是当时李泰并不曾放在心上,一门心思要想一步登天,现如今碰了一鼻子灰,这才算是明白了苏勖的苦心,眼瞅着事态紧急,心中略有些慌乱,忙紧赶着追问道:“姑父,如今该如何应对才是?还请姑父为本王谋划一、二。”
苏勖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道:“太子要反了!”
“啊?”饶是李泰早有了思想准备,可还是被苏勖这平淡的一句话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跳将起来,狐疑地看着苏勖,好一阵子之后,才迟疑地问道:“何时?”
“快了,左右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最迟也不会过了十日期限。”苏勖淡定地看了李泰一眼,冷笑了一下道:“如今武库一案被翻将出来,太子已然无路可走,不反是死,反也是死,太子就算再愚鲁,也能看得出这一条,他又岂能不反,嘿,说到底太子要反其实也是被圣上所逼的罢。”
李泰性子虽暴躁,却也是个聪明之人,自是听得懂苏勖话里头的意思,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姑父所言甚是,自古以来太子之位就不是个好去处,贤明了,圣上不满,愚鲁了,圣上一样不满,能做到恰到好处的,难啊。”
“难固然是难,可只要能熬将过去,那就是海阔天空,鹏程万里,这也是必然之事,这其中度的把握等殿下真进了宫再去琢磨不迟,而今最要紧的是如何才能过得了眼下这一关。”苏勖不以为意地挥了下手,打断了李泰的感慨,语气略带一丝激动地道:“如今太子要反,圣上那头必然也已看出,想来准备是不会少的,只不过在太子反迹未露之前,圣上也不敢妄动,这里头还有着一篇大文章在。”
“哦?为何?”李泰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还是想不出事情的关键所在,到了末了不得不求援地看向了苏勖。
“时机!”苏勖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两个字。
“时机?”李泰口中重复地念叨了几句,若有所思地道:“姑父所言,可是说圣上还担心着旁的人?”
“不错!”苏勖点了下头道:“此局面说穿了,其实都是圣上的布局,无论是皇子们还是大臣们全都是圣上手中的棋子,圣上之所以不敢妄动,并不是担心拿不下太子,甚或也不是担心拿不下殿下,即便是侯君集那等强人圣上也没放在眼里,圣上担心的其实就一个人而已。”
“哦?那人是谁?”李泰一听自个儿也没被自家老爷子放在眼里头,不禁有些子气馁,可好奇心却又被调了起来,不由地接口问了一声。
“越、王、李、贞!”苏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答了出来。
“小八?他……,这不可能!”李泰忍不住跳了起来道:“姑父,您不是说过小八羽翼未丰,朝中并无势力,进不得东宫的么,怎地……”
“殿下请安坐,容某细细说来。”苏勖平心静气地压了下手,示意李泰坐定,这才接着说道:“某说过越王殿下进不得东宫是因朝中无人,这一条到了如今也是依然,却从未说过越王殿下无进东宫之能耐,不错,越王殿下是朝中无人,可一者越王殿下本身文武兼备,勇冠三军,这一条是谁也忽视不得的,再者,越王殿下手中的财富也是大唐之冠,还有越王殿下的产业大多集中在京师,那里头光是壮劳力怕已不下万人,若是再算上越王殿下手中的‘旭日’和王府的亲卫队,只消准备停当,立时就是支强大无比的军队,而今京师南衙十六卫军大多已随李绩出征,京师守备空虚,若是越王趁乱而起,就算圣上最终胜了,这大唐的元气只怕也就伤了,国本一伤,大唐就算能稳得下来,没个十年八年的休养又岂能平安度过,倘若越王殿下一意孤行之后败了,可满大唐又有谁能挡得住越王殿下杀出京师?到那时,以越王殿下之能,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不错,是这个理儿。”李泰默默地想了好一阵子,这才有些子不情愿地叨咕了一句,不过很快便转移了话题道:“小八能也好,不能也罢,却与本王无甚关碍,只是眼下之局该如何应对才好?”
“不然,越王殿下之事正是殿下应对之道的关键所在!”苏勖摇了摇头,冷静地说道:“而今之势,圣心默定之人已非殿下,这一条毋庸某再多言了,殿下要想扭转此不利局面,那就只有立下不世之功,方可以朝野之势逼迫圣上,否则殿下势难保全目下的势力!”
“哦?”李泰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圈,隐隐然已经摸到了门道,迟疑了一下道:“姑父之意是……”
李泰话尚未出口,苏勖立马挥手打断道:“不必多说,殿下心中有数就好!”
“嗯!”李泰重重地点了点头,起了身,在书房里转悠了一阵,突地高声道:“来人,传万重山!”
第一百五十六章不好审的案子
人心并不算大,可好奇心却是无限的,只要是人就有好奇心,这一条到了哪个朝代都是如此,这不,朝堂刚下诏重审武库一案,满长安城里立时轰动了起来,再加上有心人的暗中推动,各种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的,满城百姓议论纷纷,众人的好奇心全都被这桩大案给吸引住了,这不,天都还没亮呢,刑部衙门外就挤满了等待开堂的人群,虽说寻常人等根本就进不了大堂,别说听审了,便是靠近大堂一步都不可得,可聚集在刑部衙门口的人依旧是多得数不清,毕竟此案非同寻常,能早一步得知点小道消息,也算是能多点谈资不是吗?只可怜刑部衙门的差役们为了维护刑部的次序,忙乎得够呛,三班衙役全体出动,总算是将不断靡聚而来的闲人们挡在了衙门外头。
“来了,来了。”热热闹闹的人群中突地搅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全被三乘几乎同时抵达的大轿子所吸引,人人拥挤着想要看个明白,好一阵子推搡,只苦得维持次序的衙役们不得不挺着水火棍之类的玩意儿拼着老命地挡住不安生的人流。
来了?没错,都来了,无论是吴王李恪、越王李贞还是宰相房玄龄几乎在同一时刻到了刑部衙门,便是连落轿的时辰都相差无几,所不同的只是各人的表情罢了——吴王李恪是满脸子轻松惬意的笑容,显得分外的儒雅;越王李贞则面沉如水,平静得出奇,任是谁也无法从其脸上瞧出一丝的波动;左仆射房玄龄虽也沉静得很,可那微微皱着的眉头,却泄漏出其内心的隐隐不安。
“小王见过房公,这案子能有房公主审,小王也能偷个懒的了。”李恪一下了轿子,飞快地走到房玄龄的身前,笑呵呵地拱手为礼道。
“吴王殿下客气了,下官只是奉旨陪审,该如何做,还是吴王殿下拿主意的好。”房玄龄侧了下身子,以示不敢受了李恪的礼,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并没有去接吴王的话头。
李恪笑了笑,并不曾因房玄龄那生硬的表情而有所表示,侧了下头,看着走将过来的李贞,点了下头道:“八弟,来得早啊,呵呵,这便开始如何?”
妈的,老三这小子今儿个还真是骚得跟娘们似的,搞个啥妖蛾子来着?李贞昨夜忙了一夜,只睡了个囵囤觉,哪有甚心情跟老三在大庭广众之下演戏法,此时见李恪没话也要找话说,心里头叨咕个不停,却也懒得计较,只是笑着点了下头道:“一切听哥哥的吩咐便是。”
“哈哈,好,好,房公、八弟,请!”李恪满脸春风地摆了个请的手势,房玄龄没有吭气,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李贞狐疑地扫了眼李恪,笑着回了句:“三哥是主审,还是先请好了,小弟与房公跟随便是。”
“也好。”李恪没再多客套,笑了笑,一挥大袖子,当先走入了刑部大堂,房玄龄扫了李贞一眼,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嗯哼,老三演这么场戏不就是为了宣明主审权在他手中吗?切,妈的,还真是不放过任何竖立威信的机会,奶奶的,有意思!到了这会儿,李贞已然猜出了李恪玩上这么一手的用心所在,不由地暗自鄙视了一把李恪,摇头笑了笑,也懒得跟李恪多计较,大步走入了刑部大堂。
“房公,八弟,父皇仅给了十日的期限,时间上是紧了些,不知二位可有甚好主意,不妨提将出来,我等也好一并探讨一、二。”才刚在刑部大堂坐定,李恪便有些子迫不及待地看了看分坐左右的房玄龄与李贞,一副探询的样子问了一句。
房玄龄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开口答话,李贞却是笑了,点了下头道:“三哥既是主审,就由三哥拿主意便是,房公以为如何?”
“也好。”房玄龄面无表情地附和了一句,便闭口不言,李恪哈哈一笑道:“好,那就先易后难,先审碾庄一案好了。”接着面色一肃,猛拍了一下惊堂木,高声道:“来人,带刘七上堂!”
“威……武……”片刻之后,在衙役们的呼威声中,身带枷锁的刘七被两名衙役押了上来,摁倒在了堂上。
“下跪何人?”照着大唐律法,身为主审官的李恪面色沉肃地喝问了一句。
“在下刘七,本是越王府队正。”
“籍贯。”
“京兆府,碾庄人氏。”
“所告何事?”
“殿下,在下冤枉啊,我碾庄三百余口冤枉啊,殿下……”刘七一想起惨死在刀剑之下的老娘,再也忍不住了,当庭大哭了起来。
“放肆!”李恪拍了下惊堂木,断喝道:“此乃公堂,尔有何冤屈快快道来,如此啼哭,小心本王治尔个扰乱公堂之罪!”
刘七本就是个血性汉子,若非心中冤屈过大,原也不会如此失态,待得李恪拍响了惊堂木,立时醒将过来,恭敬地磕了个头道:“殿下恕罪,下官这便将冤屈道来:下官本是一介小兵,因参与神武之战见功,蒙越王殿下提拔,任王府亲卫甲队队正一职,元宵前,下官请假返乡探母,适逢佳节,特请全庄父老乡亲同庆,却不曾想祸从天降……”
刘七一番话将碾庄血案的原原本本全都讲了出来,饶是刑部众人也都算是见识过人之辈,却也被其中的血腥和屠戮惊得汗毛直竖,即便是李贞早已知晓全案经过,可再一次听到这等惨无人道的屠戮,依旧被气得脸色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