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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沉着脸看了李贞好一阵子,突地长叹了一口气,满脸子的疲惫,宛若苍老了十余岁一般,挥了下手道:“罢了,朕不罪尔。”
“父皇,儿臣不肖,请父皇重罚。”李贞连磕了几个头,满脸子沉痛状地说道。
“各人有各人的命,天作孽尤可生,自作孽不可活,该如何便如何罢。”李世民说到这儿,话锋一转,突地提高了声调道:“朕已经将李承乾这个不肖子拿下了,尔可有何说的?”
什么?拿下了?靠!老爷子好快的手脚,妈的,这算个啥事啊!李贞这回是真的傻了眼了,他压根儿就想不到老爷子竟然会突然出手,无声无息地就将太子给拿下了,如此一来,各方势力的算计只怕全都落到了空处,便是李贞自个儿也白忙活了一场,诸般算计全打了水漂不说,闹不好还得吃挂落,到了此时李贞是真儿个地心乱了,一时间傻呆呆地看着老爷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尔可是有所不满?”李世民森冷地看着李贞,寒着脸问道。
不满?到了此时李贞就算有不满也没他表露的份儿,忙收敛起一团乱麻的心思,磕了个头道:“父皇明鉴,此消息太过惊骇,儿臣一时失了神,望父皇见谅,儿臣以为太子哥哥虽有不是之处,可毕竟是储君,轻动易伤国本,请父皇三思。”
“哦?这么说尔是打算为李承乾说情喽?”李世民连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看了李贞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儿臣不敢,只是太子哥哥毕竟是皇兄,虽与儿臣素来不睦,可兄弟之情却是抹煞不开的,儿臣斗胆恳请父皇能网开一面,饶太子哥哥一命,再者,太子哥哥毕竟是储君,纵然有罪,也当三司会审,而后昭告天下,方可名正而言顺,此儿臣之浅见耳,望父皇明鉴。”李贞丝毫也不曾因老爷子脸上的寒意而动,畅畅而言地说道。
“哼,放肆!”李世民闻言之下,勃然大怒,猛地一拍龙桌,站了起来,手指着李贞骂道:“尔好大的胆子,竟敢藐视朕,莫非朕不能将尔一道拿下乎!”
呼,总算是过关了!眼瞅着老爷子发怒,李贞不但不怕反倒暗自窃喜——李贞说这番话的用意就在试探老爷子的心意,若是老爷子不发作,反倒是劝慰一番,那就证明老爷子心里头是打算将李贞一块儿拿下了,这会儿别看老爷子生气,却意味着老爷子心里头还是有李贞的位子在,气的只是李贞将大实话说了出来,没给老爷子留一点回旋的余地罢了——按唐制,废太子可不是件小事,不单得拿住太子的短处,还得群臣公议,三司会审,之后还必须昭告天地,并不是老爷子一个人说了算的事儿。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李贞只是一味地磕头,却始终不肯改口,到了末了,李世民显然也拿李贞没办法,长出了口气道:“罢了,尔之言也属谋国之道,朕不罪尔,起来罢。”
“谢父皇!”李贞心里头有了底,自是不再慌乱,磕了个头,站了起来,恭敬地垂首而立,一副听从老爷子指派的架势。
“朕叫尔来,不是叫尔来教朕该如何做的,哼,而今首恶虽已被擒,余孽尚众,朕给尔一千精兵,尔去将侯君集给朕擒来,可敢否?”李世民沉默了好一阵子,突地开口道。
啥?拿老猴子?妈的,这老小子手下亲信不少,要拿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该死,一千人马够个屁!李贞早已派人监视侯君集的一举一动,知道侯君集如今已经将人手大多调集到了京城外几处暗庄之内,那些个庄子无一不是老侯同志秘密经营了多年的老巢,要想攻破,哪有那么轻松,光一千人马顶个屁用,要想全歼侯君集的人马,没有五、六千精兵连想都不用想,可老爷子已然发了话,不应承看来是不行的了,李贞略一迟疑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愿率部前往擒拿此贼。”
“好,朕给你一道圣旨,尔即刻到玄武门调兵,这便去罢了。”李世民随手从龙桌上拿起一份黄绢蒙面的圣旨递给了李贞。
“是,儿臣尊旨。”李贞心里头虽尚有不少疑惑,可也不敢多问,恭敬地跪下磕了个头,领了圣旨,退出了殿外,急急忙忙地向北衙军所在的玄武门赶去。
玄武门乃是皇宫禁卫重地,此时早已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得很,饶是李贞手中奉有圣旨,也经过了好几处盘查,这才见到了羽林军大将军李贺宗。
李贺宗,李氏宗室,宁南侯,五十出头,在唐初名将如云的年代里,无甚名气,也无甚战功,只是素来忠心耿耿,是李世民龙潜之秦王府旧人,深受李世民的信赖,由羽林军郎将、右将军一步步升至大将军之位,素来不苟言笑,与李贞虽相识,却无深交,此时见李贞奉旨前来,并不多言,只是略一寒暄,便指派了一个名郎将点齐了一千军马交于李贞,甚或连李贞此行的目的都不闻不问。
按说人马到了手,该出兵了罢,可李贞眼瞅着手下那群羽林军,气便不打一处来——这帮子兵却不是头前李贞在皇宫南门见到的那些个百战强兵,而是正儿八经的羽林军官兵——纯属仪仗队的干活,拿这等兵去擒拿侯君集,简直跟送死也无甚区别了,到了这会儿,李贞才隐约想明白了老爷子让他去擒侯君集的用心所在,只可惜明白归明白,圣旨都已经领了,不去能成吗?李贞头疼地扫了眼那群豆腐兵,叹了口气,将亲卫队长陈亮叫到了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一领**的战马,率军纵马冲出了皇宫,径直往南城门赶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失踪
姜永远是老的辣;在李贞看来;老爷子就是块又老又辣的生猛老姜;布局深谋远虑;老辣得很;愣是将各方势力全都算计了进去;大家伙千般算计、万般谋划;到了头来却是一场空;而今这个局面下;白忙乎也就算了;对于李贞来说;如何应对那道擒拿侯君集的圣旨却是件头疼的事情——老爷子手中不是无兵可调,却只给了一千杂鱼兵,这里头说没蹊跷,李贞打死都不信,可问题是李贞却看不透其中的迷雾。
侯君集是最早跟着李世民的那一拨人,他有多少能耐,手中有多少势力,李世民不会不清楚,很显然,侯君集不是那等忠臣之类的人物,不可能圣旨一现,立马投降,一场恶战再所难免,就算李贞勇冠三军,要想靠一千羽林军去擒拿侯君集无疑是痴人说梦,在李贞看来,老爷子来上这么一手,除了让李贞不得不动用自身的实力去与侯君集拼个你死我活,以借此消耗李贞的能量之外,只怕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在——杀两只鸡给猴看,这两只不幸的鸡除了侯君集之外,另一只就是李贞自己了,老爷子极有可能是打算以此事来震慑京师中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当然,这些都还只是李贞自个儿的猜测,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李贞此时也不敢下定论。
牢骚归牢骚,猜测归猜测,不管李贞心里头再怎么不满,老爷子下达的旨意却还是得执行的,否则,一顶抗旨不遵的帽子扣将下来,李贞只怕难逃削爵被贬的下场,当然,李贞也不至于傻到真儿个地就这么率一千废物去捉拿侯君集,至少在自家人马未曾抵达前,李贞是不会出手的,故此,尽管李贞已率部直奔长安城南门,却并没有催促部众急速前行,反倒是有意控制了一下马速,跟那名派来协助他的郎将瞎扯了起来。
“老窦,好些天不见,你可是又发福了,呵,看样子小日子过得不错嘛。”李贞放慢了马速,跟那名羽林军郎将走了个并肩,笑容满脸地说道。
老窦真名窦福麟,已故窦太后的远房亲戚,世袭开国县男,年岁并不大,还不到三十,人却长得富态,胖乎乎圆滚滚地,见人就带三分笑,若不是那一身盔甲,简直跟养尊处优的富家翁有得一比,虽没啥武艺,可因着会做人的缘故,在羽林军中甚是吃得开,跟李贞也算是旧识,只是交往并不多罢了,此时见李贞如此客气地打招呼,脸上立时笑成了朵花,紧赶着回道:“呵呵,托殿下的福,万事顺当,下官这日子也就过得下去罢了,呵呵,让殿下见笑了。”
“哦?哈哈哈,天下之事,最难的就是顺当,老窦可是有福之人啊,呵呵,似本王这等也就是个劳碌命罢了,真羡慕老窦的逍遥喽。”李贞哈哈大笑着说到这儿,突地话锋一转,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先前本王入宫之际,见承天门、广运门的兵都面生得很,不知是何处来的人马,怎地,你们羽林军又扩军了?”
见李贞问起那两门的兵,窦福麟先是一愣,接着脸现不平之色地道:“殿下有所不知,那些兵都是从陇州调来的乡巴佬,浑不晓事,昨夜一到就接管了承天门、广运门,嚣张得不行,奶奶的,谁遇到了都是晦气,怎地,这群兔崽子也敢跟殿下叫板,娘的,回头下官定要他们好看!”
陇州兵?妈的,该死,这拨兵是如何进的京?老爷子真他妈的够狠!李贞一听是陇州来的兵,心里头顿时咯噔了一下——李贞可是正儿八经的兵部侍郎来着,按大唐军制,各府兵马调动均须皇帝下诏到兵部,而后由兵部开出调兵公函,乃是粮草等军需划拨,这才能起军,尤其是在兵部尚书苏定方不理事的情况下,所有兵部的事务实际上都是李贞一人在主持,而今这么一府的精兵进了京,李贞却没得到过半点消息,很显然,老爷子并没有走兵部这条路,至少是没知会李贞这个兵部负责人,便调动了大军,这里头的意味只怕就深了去了,由不得李贞不心生警惕,一时间竟然忘了开口说话。
“殿下放心,且让那群土包子嚣张一段时日,回头下官一准给殿下出气,奶奶个熊的,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当老子们是好欺负的……”窦福麟见李贞面色阴郁,误以为李贞是受了那群陇州兵的气,忙拍着胸口,大献起殷勤来了。
呵,妈的,看样子老窦一准是受了陇州兵的气,琢磨着报复了,狗日的,竟想打着老子的旗号去公报私仇,嘿,有意思!李贞一眼便看穿了窦福麟的小心肝,却也懒得点破,哈哈一笑,也懒得再扯这个方面的问题,呵呵一笑,突地问了一句:“老窦,那些陇州兵不也身着羽林军官服么,怎地,不归李大将军节制?”
窦福麟愣了一下,这才犹豫地说道:“下官也不清楚,不过下官曾听同僚们说过,这帮家伙如今归礼部尚书李道宗、李大人管辖,至于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下官却不敢保证了。”
什么?竟然是他?李贞一听到李道宗之名,心里头顿时一震,险些叫出声来;无他,这个李道宗可不是常人来着——李道宗,李氏宗室中两大军事干才之一,向与河间王李孝恭齐名,战功赫赫,不过官运一向不太好,贞观十一年,曾迁礼部尚书,可刚上任没几天,就遭人诬陷,因贪赃入狱,免官、削封邑,被赶出了京师,直到贞观十三年才再度起用为晋州刺史,后因护送文成公主入藏有功,于贞观十五年再次出任礼部尚书一职,或许是因前次为尚书之时锋芒太露导致遭人诬陷之故,此次出任尚书以来,行事极为低调,从不与旁人交往,李贞也只是因着筹备武举之事才与其多有交流,彼此都是带兵将出身,倒也颇为投缘,也没少私下比划一、二,李贞虽是胜多负少,却也没有绝对的优势,对此人的能力还是极为忌惮的。这几天李贞虽忙于审案之事,可也没将武举筹备的事情放下,昨儿个才跟李道宗见了面,却并不曾听李道宗说起过陇州兵的事情,这才一转眼,李道宗就成了陇州兵的统帅,还真是令李贞感慨不已的。
妈的,老爷子就是老爷子,嘿,千古一帝的名头还真不是盖的,娘的,天晓得老爷子手里头还扣着多少王牌没用呢,晦气!眼瞅着生生叫老爷子摆了一道,李贞尽自懊丧,却也没辙,见无法从窦福麟嘴里再套出些啥来了,李贞也就没了交谈的兴致,抬头看了看天色,收起了笑脸,面色严肃地道:“老窦,天色不早了,我等既领命拿人,总得快些才是,若是走漏了消息,让反贼逃了,圣上那儿可就交待不过去了。”
李贞卯时进的宫,被老爷子一通训斥之后打发出来都已是辰时将至,等点起了兵马,出发之际已是辰时二刻,天早就大亮了,满大街早起赶集的人流都已是不少,似这等羽林军大规模出动的架势在长安城里并不算多见,真要是再延误下去,消息没准真会走漏,这不,李贞这么一说,窦福麟也有些急了,伸手抹了抹额头,应了声诺,勒转马头高声喝令那起子懒懒散散的羽林军官兵加快行军速度,一行人也不管街上人流不少,就这么横冲直撞地纵马冲将起来,顿时惹得一街的骂声此起彼伏,可李贞等人却全然不顾,只管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