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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乙毗拔夺是在答话,倒不如说他是在挑衅,饶是阿史那瑟罗以善忍而著称,到了此时也不禁心头怒气勃发,脸立时沉了下来,冷冷地盯着乙毗拔夺好一阵子,却见乙毗拔夺兀自是那等满不在乎的样子,真恨不得立马抽刀子剁了这讨人厌的小崽子,只可惜阿史那瑟罗不能,除非他打算起兵造反,否则便动乙毗拔夺不得,无奈之下,也只能强自压下心头的怒火,沉着声道:“大殿下明鉴,越王用兵素以诡异著称,善偷袭,如今我军兵分三处,散落于方圆百里之中,无法事权统一,一旦被袭,彼此间救援不及,某以为是该到了合兵一处的时候了,还请大殿下移部前来伊吾城会合可成?”
此次西突厥出兵击唐,用意颇多,乙毗拔夺虽是大军之副帅,但其所部并不受阿史那瑟罗的节制,也不必听从阿史那瑟罗的号令,此际白狼军正远远地躲在纳职,围城而不攻,自有其用意所在,要乙毗拔夺移军前来听从阿史那瑟罗的调遣自是无可能的事情,这不,阿史那瑟罗话音刚落,乙毗拔夺便放声狂笑了起来道:“哈哈……,大帅太过小心了罢,就李贞小儿那么点兵马又能派甚子用场,嘿嘿,龟兹兵更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大帅若是担心遇袭,那就将您那二儿子的兵调回好了,至于末将的兵虽少了些,却不惧李贞小儿玩甚玄虚的。”
见乙毗拔夺不单不听调遣,反倒讥讽自己胆小如鼠,就算阿史那瑟罗涵养再好,到了这个份上,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冷哼了一声,猛地一拍案桌道:“大殿下请自重,某乃主帅,自有调兵之权,无须大殿下提醒。”
“哼,末将之兵乃是侍卫之士,非大帅能调遣之兵,大帅要调也成,拿父汗的手令来,末将便俯首听令,否则想都别想,告辞!”乙毗拔夺见阿史那瑟罗发怒,却一点都不惧怕,也不管自个儿现如今正在阿史那瑟罗的地盘上,立马翻了脸,冷笑了一声,起身便要往外走。
“放肆,想走,留下尔之狗头!”阿史那瑟罗尚未发话,其长子阿史那鲁达“锵”地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唰”地指向了乙毗拔夺的胸口,与此同时,五弩失毕部诸将也同时拔刀而出,而乙毗拔夺所率的白狼军将领自是不甘示弱,同样出刀相迎,霎那间,满大帐都是抽刀声,场景分外火爆。
乙毗拔夺人是嚣张了些,却不是傻子,哪可能真儿个地在阿史那瑟罗大军中与其火并,眼瞅着五弩失毕部诸将来势汹汹,立时冷静了下来,也不出刀,只是冷冷地扫了眼阿史那鲁达手中那柄雪亮的弯刀,缓缓地转过了身,看着面色铁青的阿史那瑟罗道:“大帅打算造反么?”
阿史那瑟罗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总算是平复了下来,一摆手,示意帐下诸将收起刀子,苦笑着道:“大殿下误会了,犬子无礼,某自会严加管教,来人,将鲁达拿下!”此令一下,数名把守在帐外的亲兵一拥而入,将阿史那鲁达下了刀,捆将起来,也不管阿史那鲁达如何挣扎吼叫,推着便出了大帐。
“大殿下,军情非同儿戏,越王之勇名天下闻名,绝非易与之辈,大战将起,你我二人同为领兵之将,该当同心协力,相互配合,方能保我大军全胜之势,这一条还请大殿下明鉴。”阿史那瑟罗长出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劝说道。
“嘿嘿嘿,大帅过虑了,想那李贞不过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罢了,纵或打过几仗,也不过是侥幸而已,有何值得称道之处,嘿,大帅怕他,末将却是不放在心上的,他若敢来,末将定叫他有来无回,告辞!”乙毗拔夺话音一落,根本不给阿史那瑟罗再次开口挽留的机会,率领着一起子白狼军将领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中军大仗,径自上了马,呼啸着冲出营门,向来路疾驰而去。
“都下去罢。”见乙毗拔夺擅自离营而去,阿史那瑟罗宛若一下子老了几岁一般,默默地坐了一阵之后,对手下那帮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诸将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吩咐了一句。诸将见好端端的一场军事会议尚未召开便告夭折,各自都有些子垂头丧气,待得听阿史那瑟罗下了解散令,自是不想多留,各自行礼告退不提。
“父帅,为何不让孩儿砍了那厮,趁机收编了其军,大不了反了,他乙毗家的可汗本就是篡位来的,也该轮到我阿史那家……”众将才刚退下不久,后帐的门帘子一掀,本已被拿下的阿史那鲁达走了进来,口中无遮无拦地嚷道。
“放肆,你给我闭嘴!”阿史那瑟罗不待阿史那鲁达将话说完,猛地一拍桌子,断喝一声,打断了阿史那鲁达的话头。
阿史那鲁达虽是个莽撞之人,可素来怕自己的老爹,一见阿史那瑟罗发怒,忙一头跪倒在地,可口中还是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父帅,乙毗家都要打上门来了,您还……”
“混帐东西!”阿史那瑟罗气恼地拍了下桌子,恨恨地骂了一句,铁青着脸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踱着步,好一阵子喘息之后,总算是定了下来,看着兀自跪倒在地的阿史那鲁达,有些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道:“鲁达,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学不会冷静,就你这样子,为父怎敢放心让你领军?”
阿史那鲁达磕了个头,跪直了起来,看着阿史那瑟罗,很是诚恳地说道:“父帅,孩儿自知不如二弟,也从不奢望能独自领军,可孩儿却不是傻子,那乙毗家实是欺人太甚,打下米国乃是父帅头功,乙毗家不但有功不赏,还让父帅去硬碰唐军,甚至不顾天时也要我等出兵,其心叵测啊,父帅,见天就要开春了,这战事一拖下去,部落里牛羊无人看护,误了繁殖季节,那今冬只怕难熬了,父帅,既然乙毗家那个混帐不听号令,我军索性以此为借口,退兵罢,要打,让乙毗家的打去好了。”
阿史那瑟罗乃老于世故之人,如何会不晓得阿史那鲁达所说的那些道理,若是能撤军,他早就撤了,又如何会留在此处白白受乙毗拔夺的气,只所以不撤军,非不愿实不能耳——西突厥部族繁多,彼此间并不是很融洽,五大俟斤与五大啜这十大部族之间素来勾心斗角,一向以来,突厥可汗泰半是出自五大俟斤,可偏生本届可汗却是出自五大啜的乙毗家的乙毗咄陆,此人贪婪狡诈,又多疑心,对于五弩失毕部的逐渐强大早已心存顾忌,无论是先前的征战米国还是如今的挑衅大唐,其真实用意都是为了削弱五弩失毕部的实力罢了,阿史那瑟罗虽明知乙毗咄陆不怀好意,却奈何他不得,毕竟乙毗咄陆乃是可汗,手中握有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五弩失毕部,若是阿史那瑟罗胆敢不战而退的话,接下来只怕不单要面对唐军的报复,恐怕还得面临着乙毗咄陆的讨伐——乙毗拔夺那一万五的白狼军与其说是来助战的,倒不如说是来督战的,一旦阿史那瑟罗不战而退,白狼军又岂会坐视不理?
“唉,这事情你不懂,不必再多说了,起来罢。”阿史那瑟罗心中虽跟明镜似的,可却不敢宣之于口,哪怕是面对着自己的儿子也不成,无奈之下只好叹了口气道:“这一战不但得打,还得胜,鲁达,尔派人去通知赫鲁,对柔远攻得再凶一些,我就不信李贞能沉得住气,另外,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交河唐军的一举一动,一旦唐军大举出动立刻让赫鲁撤军来伊吾会合,切莫盲目迎敌,去罢。”
“是,父帅。”阿史那鲁达磕了个头,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可又有些子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父帅,那龟兹国那头……”
“唔,那班老儿……”阿史那瑟罗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对龟兹国王那班的可能反应也有些子拿不定主意,沉吟了一下,苦恼地摇了摇头道:“先不管那头了,派人严密监视便可,一旦龟兹国有变,我等即刻撤军。”
“是,父帅!”阿史那鲁达不再多问,恭敬地应了一声,退出大帐自去忙碌不提,阿史那瑟罗走到大帐右侧悬挂着的大幅地图前,一双鹰眼在交河与龟兹国都之间来回地竣巡着,陷入了苦思之中……
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一条乃是常识,久在大漠的秦文华自是了解得很,尽管室内燃着盆熊熊的炭火,可气温还是低得够呛,冻得人直哆嗦,不过秦文华却不是很在意,因为他的心是火热的,体外的那些个寒冷丝毫也影响不到心中的火热,没错,是火热,是一种报答知遇之恩的强烈愿望在心中熊熊地燃烧着——一个出身寒门,而且又曾是沙盗头子的读书人被官兵捉住了,不但没死,还当上了官,不但当了官,还是大官,虽说大西州如今还只是个中州,可身为大西州刺史那便是从四品上的高官了,按大唐体制,五品以上的官便是高级官吏,能有具本上奏及面君的资格,而这等殊誉不是寒门子弟所能有的,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越王李贞所赐,秦文华又怎能不深感其恩,更令秦文华感佩的是李贞的绝对信任——自打秦文华上任以来,李贞从来就不曾干预过民政上的事务,甚至连王府长史莫离也不曾干预过,一切全都由秦文华说了算,这等用人不疑的气概实是令秦文华心折不已,故此,别说只是天冷了些,哪怕是下刀子,秦文华也敢往前闯上一闯。
冷秦文华不怕,可身子还是不听使唤地微微有些子发抖,但并不是因为冷的缘故,而是因为紧张——三天了,抵达龟兹城都已经三天过去了,除了头一日龟兹王露了个脸之外,接下来几天不单龟兹王不曾出面,便是龟兹国相那利也不见了踪影,虽说秦文华不断出击,四处拜访龟兹国的权贵,礼物送出了一大把,也很是结交了不少龟兹国的权贵,可有用的消息却始终不曾得到一条,哪怕是传闻中犀利无比的“旭日”系统到如今也不曾有消息反馈回来,着实令秦文华烦心不已,好在,这一切煎熬就快要过去了——秦文华托人给龟兹国相那利带去了个口信,言及时限已到,若是龟兹国再行拖延,那就是对大唐的无礼,一切后果由龟兹国自负,不敢真儿个地得罪大唐的龟兹国王终于同意面见大唐使节,举行正式会谈,身为会谈使节对于秦文华来说还是平生第一次,却也由不得他不紧张了些。
“大王有令,宣唐使觐见!”就在秦文华等得有些子心焦的时候,一迭声的呼唤终于从王宫内庭里向外传递了出来,秦文华从容地站起了身来,整了整身上的官服,双手捧着大红使书大步走出了等候的朝房,由数名宫廷宦官引领着,目不斜视地步入了龟兹王宫内庭。
“大唐使节、大西州刺史秦文华见过龟兹王殿下。”秦文华走到内廷中央,依照大唐使节面见外藩国王的礼节躬身为礼,很是客气地自报了家门。
“啊,秦刺史客气了,呵呵,来人,看座。”龟兹王那班不是第一次接见大唐使节了,对相关礼仪自是熟捻得很,不过这一回却并没有按惯例寒暄一番,甚至没有对大唐皇帝进行问安,只是大刺刺地挥了下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吩咐了一句。
龟兹王随意之举一出,秦文华的心顿时一凛,不过却并没有当场指出,而是不动生色地接着说道:“外臣奉圣天子及越王殿下之命而来,请龟兹王殿下交接国书。”
“啊,嘿嘿,瞧本王这个记性,呵呵,好,好,接国书,呵呵,本王这就接国书总成了罢。”龟兹王见秦文华持礼甚紧,不由地略有些子尴尬,嘿嘿地笑了一阵,自我解嘲了一番,这才挪动着胖大的身躯,步下了宝座,走到秦文华的身前,略一躬身,双手接过了国书,却并没有展开来看,只是讪笑着走回了自己的宝座,随手将国书放在了身旁的几子上,而后像是突然才发现秦文华尚未落座的样子,满脸子故作惊奇状地问道:“咦,秦刺史怎地不坐下?莫非嫌弃鄙国乎?”
到了此时,秦文华又怎会不明白那班是故意瞎整,虽不明白其用心何在,可心中却是暗自警醒,却并不生气,笑了笑,也不多言,轻轻一撩棉袍的下摆,端正地坐在了椅子上,目不斜视地看着那班,却不开口,脸上满是淡然的笑意。
秦文华不开口,龟兹王也不着急,这两人可就对上了,都快一柱香的时间了,还是没人先开口,满庭一片诡异的寂静,到了末了,龟兹王实在是有些子受不住秦文华的凝视了,侧了下头,算是避开了秦文华的视线,讪笑了一下,故作不知状地问道:“秦刺史此来是……”
“外臣奉圣天子及越王殿下之命前来向贵国求婚,请殿下应允将贵国之明月公主许配于越王殿下,外臣带来了丝绸六十匹,绢两百匹,骏马十匹……,为聘礼,望殿下看在贵我两国交好的份上,应允了此婚事。”秦文华自然知晓龟兹王这都是明知故问,不过却并不动气,笑盈盈地将所带来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