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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竟有这等事?”诸遂良听完了卢承庆的情况介绍,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伸手取过卢承庆搁在案头的文档,飞快地扫了一番,脸上虽还带着笑,可眼中却不经意地闪过一丝激动之色,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此小事耳,卢侍郎且放宽心,本官这就着手去办好了。”
卢承庆见诸遂良将这麻烦事揽了过去,自是求之不得,也不想跟诸遂良多拉近乎,笑着起了身道:“那就烦劳诸公了,下官尚有公务在身,就不多打搅了。”
“好,好,好,卢侍郎勤于王事,实我等之楷模也,您忙,老夫就不送了。”诸遂良笑呵呵地将卢承庆送到了正堂的门口,嘴角含笑地跟卢承庆话别,可才刚一回过身来,脸色立马就阴了起来,走到书桌边,拿起那份文档,在手上反复地掂了几下,突地提高了声调道:“来人,备车,本官要到东宫一行!”
富丽堂皇的显德殿中,诸遂良默默地立在殿旁,身子虽站得挺直,脸上也带着笑容,可一双老眼中却满是焦虑之色,不停地看着后殿的方向,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心情又怎个急躁了得——天都已近午时了,自打到了显德殿,诸遂良已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却始终没见太子李治露面,偏生又无法着人去催请,着实令诸遂良心里头老大的不耐,可也没法子,谁让他是臣,别人是半君呢,就算再不耐也只能捏着鼻子等将下去了不是?
“太子殿下到!”就在诸遂良等得望眼欲穿的当口,东宫主事太监管大松那尖细的嗓门总算是想了起来,伴随着喝声,太子李治打着哈欠从后殿里转了出来。
“老臣诸遂良叩见太子殿下。”一见到李治出现了,诸遂良忙不迭地抢上前去,恭恭敬敬地给李治见礼。
“啊,是诸爱卿啊,这么急着见本宫可是有甚要事么?”李治语气虽和缓,脸上也带着笑,可话里头却透着老大的不乐意,无他,这厮今日又在后宫里鬼混,压根儿就没回东宫,正自爽得开心之际,生生被诸遂良给搅了兴头,哪还有甚好气色,若不是因着诸遂良是他要极力拉拢的重臣,只怕李治连见都懒得见上一面的。
“启禀太子殿下,老臣确实有要事须奏明殿下。”诸遂良早就知道李治是个阿斗型的人物,之所以会投向李治,也并不是被李治的雄才大略所折服,左右不过是跟长孙无忌打的主意一样罢了,看重的仅仅是李治软弱好控制而已,自不会跟李治计较那些个态度问题,不过么,诸遂良说是有要事要奏,却并没有往下接着说究竟是何事,而是拿眼看着簇拥在李治身边的那帮子宦官、宫女们。
李治是懦弱了些,却不是傻子,见诸遂良半天不开口,便知其中必有蹊跷,略一沉吟,挥了下手道:“尔等全都退下。”李治既然下了令,一帮子宦官、宫女们自是不敢再留,各自应诺退出了大殿,只留下李治与诸遂良相对而立。
“诸爱卿,有甚事可以说了罢?”待得众人退下之后,李治走到了躬身而立的诸遂良身前,饶有兴致地看着诸遂良,淡淡地说了一句。
“殿下,这是相州刺史舒王李元名送来的急件,还请殿下过目。”诸遂良并未多言,只是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份公函,双手捧着,递给了李治。
李治白白担着个监国太子之名,然则在朝廷公务上却压根儿就插不上手,现如今大权都在刘洎手中掌控着,李治最多算是个橡皮图章罢了,也就是盖盖印章,签个名便算是监国了,先前李治还试着对报上来的公文提提自己的看法,然则却没人理会他的意见,到了后来,他也就懒得再管政务了,每日里醉生梦死,倒也逍遥得很,此时见诸遂良将相州送来的急件送上,还真来了些兴致,可匆匆看了一遍,却郁闷地发现这不过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真要协调起来的话,功劳不见得有,麻烦倒是不老少,心中顿时就来气了,皱着眉头道:“诸爱卿急着见本宫就为了这事?”
诸遂良早就知道面前这位主儿是个阿斗,也早就料到其压根儿就看不出这份公函后头隐藏着的秘密,眼瞅着李治不高兴了,在心里头狠狠地鄙夷了李治一把,可脸上却堆出了最诚挚的笑容,很是恭敬地回道:“殿下请细看司农寺调拨单后头附署的官员名讳。”
“嗯?”李治闻言愣了一下,紧赶着再次翻开文档,找到了调拨单,扫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满头雾水地问了一句:“刘铖?此何人也?”
诸遂良笑了,笑得跟只老狐狸似的,点着头道:“此刘侍中之长子是也。”
“啊!”李治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喜,刚想着下令严查,却又收住了口,眼珠子狂乱地转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变幻个不停,良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道:“此事重大,本宫须好生斟酌一番,诸爱卿且在此稍候,本宫去去便回。”话音一落,也不给诸遂良开口的机会,一转身,大步转入了后殿之中。
“这……”诸遂良没想到李治说走就走,一时间气急,恨恨地摔了摔宽大的袖子,站回到殿旁,百无聊赖地接着数大殿顶上的装饰花纹,心里头将李治骂得个狗血淋头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罢……
第三百五十二章京师之倒刘行动(四)
时已近午,日头正艳,满城蒸腾的水汽令人闷得喘不过气来,赤着双脚的李治在毅和殿那间爱的小屋里烦躁不堪地踱来踱去,连满头满脸的汗水都顾不得去擦上一下,一张原本尚算英俊的脸扭曲得厉害,脸皮子一抽一抽地动个不停,气喘得很急,重重的呼吸声在不算太大的厢房里回响个不停,而这声响又令李治心中的烦意更是重上了几分。
这是个好机会,一个夺权的好机会,这一点李治自是能看得通透,然则他却无法下定这个决心,也无法断明究竟该进行到何种程度,无他,魏王一系的势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大得令李治下不了动手的决心,毕竟先前刚被吴、魏双王的人马狠狠地整治了一回,此时李治不免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顾忌在,再者他也无法判明眼下这个局势到底是真的机会还是个布置巧妙的陷阱,生恐落入他人圈套的李治自然也就瞻前顾后地犹豫了起来,说到底,除了李治本身懦弱的个性之外,更关键的还是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底气不足之下,信心又如何足得起来?
“怎么还没来,搞甚子,怎地还不到!”李治在厢房里来回踱着步,焦躁万分之下,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叨咕了起来。
能让李治如此等待的自然也就只有武媚娘了罢,说起来很有意思,当初李治勾搭上武媚娘,仅仅不过是打着吃野食的想头罢了,毕竟采老爷子的禁脔可是件很刺激的活计不是么?可几番“征伐”下来,李治彻底被武媚娘的床上功夫给收拾得服服贴贴的,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将武媚娘搂在怀中好生怜爱几番,自打老爷子出征以来,李治回东宫的时日屈指可数,每日里必要寻武媚娘快活上一回,**上的欢娱还是小事,经过这近两年来的偷情生涯,李治发现武媚娘的政治眼光高明得很,对于朝中的大势往往能做出个极为靠谱的预测,这令李治惊喜之余,将武媚娘当成了自个儿最信任的心腹——李治以前没听武媚娘的劝告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如今没武媚娘拿个准主意,李治是不敢再莽撞行事了的。
就在李治等得头顶生烟之际,厢房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人影一闪,上穿露胸薄衫,下着火红石榴裙的武媚娘悄然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还没等她立稳脚跟,李治便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将武媚娘抱在了怀中,口中呢喃着道:“媚娘,你可算是来了,等煞本宫了啊。”
这会儿正是宫中用午膳的时辰,宫里头来来往往的宫女、宦官们到处都是,要想避开旁人的耳目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武媚娘为了能顺利抵达毅和殿可是没少花心思,也没少走弯路,赶得紧了些,加之天又热,浑身上下香汗淋漓的,被李治这么一抱紧,不免有些子难受,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可口中却是温柔体贴地道:“叫殿下久等了,是妾身之过也。”
“呵呵,没事,没事,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李治亲了亲武媚娘的耳垂,呵着气,笑着说了一句,那呼气吹在武媚娘的耳上,立马挑得武媚娘浑身一颤,搂着李治腰间的手不由地也紧上了几分,胸前的两团柔软顿时压得李治心神为之一荡,紧赶着伸出右手便要去解武媚娘的腰带,却浑然往了自个儿左手上还拿着份公函,这一下动静大了些,那公函的边角刮在了武媚娘柔软的肩背上,登时就令武媚娘“唉呀”一声低呼了起来。
“啊,糟了,本宫险些忘了正事。”武媚娘那声低呼一出,李治这才想起自个儿找武媚娘来此的用意,满腔的**立马如潮水般退了下去,放开了武媚娘的身子,紧赶着将那份公函递给了武媚娘,一边还没忘了出言解释道:“媚娘,你看仔细了,调拨单上那名户部小官儿,哦,叫刘铖的,正是刘洎那老狗的长子,依你看来,这里头可有蹊跷之处?”
这份公函并不算长,连同附着的单据在内也就只有薄薄的几页纸罢了,可武媚娘却看得很仔细,足足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算是将公函过了一番,但却并未马上开口,而是微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末了,长出了口气,轻轻地问了一句:“此公函是何人送来殿下处的?”
李治愣了一下,这才紧赶着答道:“是诸遂良所送,怎地,可有不妥之处么?”
武媚娘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道:“殿下,此乃你那个好八哥做的手脚,这份礼可是不轻啊。”
李治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什么?是八哥?不会吧?”
“不会错的。”武媚娘点了点头道:“此手法极为隐蔽,除了你那个八哥外,旁人是很难想到此等手段的,如此说来,那个方仁庆与舒王必有一方是越王的人,唔,闹不好两者都是,呵呵,这是唱大戏来了,不过此事与殿下无关,暂时不必去理会,倒是这件案子却得立刻处理,以免走漏了风声,一旦没了证据,一切都是白搭。”
“也是,本宫这就紧赶着去办,只是……”李治说到这儿,眉头便皱了起来,有些子犹豫不定地沉吟了一下,这才接着道:“此事倒是易查,若真是八哥的手笔,一查一个准,自是没甚可说的,只是此事究竟该查到何种程度,嘿嘿,刘洎老儿固然免不了牵扯其中,便是苏勖、崔仁师这两货色也逃不过此番详查,可否一并办了?”
饶是武媚娘胆子大,也被李治这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紧赶着道:“殿下万万不可莽撞行事,此间风险过大,一旦打蛇不死,必遭反噬,先行拿下刘洎,而后再定其余。”
“可……”李治一听之下,心有不甘,张了张口,却依旧没说出个啥来,脸上满是遗憾之意。
眼瞅着李治那等委屈的样子,武媚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李治不免有些子悻悻然,沉着脸不说话了。
“好人,别生气了。”武媚娘见李治不开心,扭了下腰,贴了过去,摇着李治的手道:“而今三辅臣中萧中书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他派不得正经用场,倒是诸遂良能顶事,而今诸遂良既送了此公函来,足见其心已动,必欲取刘洎而代之,殿下大可顺水推舟,放手让诸遂良去整,待得乱起之后,以萧中书牵制其行动,当可乱而后定,其间大有可为之处,殿下便是要安插人手也便利些不是么?至于崔仁师,一个用人失察之罪是逃不过的,不用殿下出手,诸遂良自会去找他的麻烦,倒是苏勖其人暂时动不得。”
“哦?为何?”李治听武媚娘这般解释,倒也气平了,皱着眉头想了想,却依旧没想明白为何苏勖便动不得,无奈之下,也只好张口发问了。
为何?这道理说白了简单得很,左右不过是李治手中实力有限得紧,哪可能跟魏王真儿个地展开全面之较量——别看苏勖只是个户部侍郎,官位上比不得刘洎的宰相之尊,也比崔仁师的吏部侍郎低了半级,然则苏勖却是魏王一系的绝对核心,动了刘、崔二人,是会令魏王一系有切肤之疼,却不算致命之伤,可要是动了苏勖,那就是逼迫魏王一系与东宫全面开战了,鹿死谁手姑且不论,吴、越双王的人马又岂会袖手旁观,一旦全面混战起来,这朝局就得彻底崩溃了,想稳都稳不住,若如此,李治这个太子之位只怕也就要坐到头了罢。这道理李治看不通透,可武媚娘却是很清楚的,只不过武媚娘知道归知道,这话却不能明着说,不单是怕伤了李治的自尊之故,更重要的是武媚娘不想让李治觉得自己太过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