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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却唯独不提此事的根本出发点乃是张亮所上的那本表功奏章,令李世民发作不得,接受又不愿,心头的怒火登时便熊熊燃了起来,一双眼锐利如刀般地死盯着李贞的眼,而李贞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平稳地站在那儿,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在内。
父子俩这一对视不打紧,溅出来的火花却令边上的两大宰相都站不住了——尽管此二人与李贞的关系都谈不上亲密,甚至还有着些旧怨在,然则身为宰相,怎么着也不能坐看皇帝与太子之间出现争执,一旦如此,那大唐的江山只怕就要动摇了,故此,尽管百般的不情愿,长孙无忌还是站了出来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太子殿下所为乃出自公心,纵有小错,也无伤大雅,而今张亮既已就擒,是否有罪,该定何罪尚须从长计议方好。”
“陛下,微臣以为长孙司徒所言甚是,望陛下明鉴。”长孙无忌话音刚落,诸遂良也跟着出言附和道。
见两大宰相都出来帮李贞说好话,李世民自是不好在此时发作,可又不想就这么轻松地便放过李贞,这便不耐地挥了下手道:“朕说过,张亮一事后日早朝再议,尔等不必多言,时候不早了,都退下罢。”
两大宰相本就不愿夹在皇帝父子二人之间受活罪,此时李世民下逐客令,倒是正投了二人的心思,可又担心着这对性格都极为刚毅的父子间发生激烈碰撞,一时间都没敢动弹,互视了一眼,却又都没胆量再出言进谏,犹豫再三之下,也只能各自躬身告退而去,书房里便只留下李世民父子俩单独奏对。
望着李贞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庞,李世民心中没来由地冒出一股子嫉妒的情绪,再一想起李贞擅自处置张亮一事,更是气恼在心,铁青着脸,恨恨地抿了下唇,冷着声道:“尔好大的胆子,竟敢瞒着朕如此胡为,就不怕朕废了尔么,嗯?”
怕?若是以前李贞倒是会怕,现如今李贞羽翼已成之际,若真要父子翻脸,谁能笑到最后,那可就难说了,只不过身为人子,李贞自是百般不愿闹到那般地步的,此时见李世民发作自己,李贞反倒放心了下来——若是老爷子和颜丽色地出言安慰,那就意味着李世民已决心要出手对付自己了,而当面发作的话,那就表明着李世民还是将李贞当成儿子而不是敌人来看,故此,李贞并没有因李世民的震怒而惊慌失措,只是躬着身子道:“父皇息怒,儿臣实不敢无礼非法,儿臣有错,您尽管处罚便是了。”
“有错?尔还知道错?那好,尔就说说看,尔都做错了甚子,哼!”李世民并没有因李贞认错而轻轻放过,反倒是猛拍了下书桌,痛斥了起来。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行事有差,请父皇降罪。”一见李世民的脸色铁青,李贞的心自也不太好受,这便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再次认错不已。
“你……,真要气死朕么?朕,朕……”李世民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急速来龙无敌书屋回踱了几步,刚想着再训斥李贞一番,却又实是不好开口,毕竟此番事情的起因其实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个中缘由实是难以言述,烦躁之下,李世民不禁有些子语塞,嘴角抽搐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啥都没说将出来,末了,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手道:“罢了,朕老了,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尔要如何便如何好了,下去罢。”
“父皇,儿臣不敢……”李贞见李世民的神色憔悴得如同瞬间老了十余岁一般,登时大为心疼,忙出言想解释一番,可李世民此时压根儿无心再听李贞解释,不耐烦地挥了下手,示意李贞退下。
李贞并没有立刻退下,只因他很清楚此时走不得,真要是就这么走了,事情就解释不清了,父子间的隔阂一生,日子一久难保不出意外,故此,李贞不但没有走,反倒膝行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实非肆意妄为者,那张亮所收之五百假子皆已擒拿当场,另,五百具重铠也已当场缴获,诚然,此事本不该儿臣出头,然,事急从权,儿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父皇见谅。”
整件事情的经过李世民早已从诸遂良的汇报中得知,只不过李世民先前一味认定此事乃是李贞在背后策划所炮制出来的冤案,是冲着张亮那份表功折子去的,并没有心去关注张亮本身有没有错处,此时听得李贞再次说起此事,这才注意到五百假子与五百具重铠之事,心头登时便是一凛——李世民当初发动玄武门之变时,派出去联络江湖豪杰之人便是张亮,当初秦王府潜入玄武门的数百勇士中不少人正是张亮出面联络来的江湖豪杰,这会儿张亮又整出了个五百假子,再考虑到张亮始终站在魏王李泰一边,内里究竟有何玄机只怕真的得好生思量一番了的。
“真有此事?”李世民狐疑地扫了李贞一眼,有些个不敢相信地追问了一句。
面对着李世民的追问,李贞没有丝毫的犹豫,语气坚定地回答道:“父皇明鉴,那五百假子皆已成擒,尚有出首人常德玄可以作证,另,与张亮私相钩连的术士公孙常、程公颖也已就擒,一查便可知端倪,儿臣不敢虚言欺瞒父皇。”
“哦?”李世民见李贞所言不像有假,满腔的龙无敌书屋怒气便因此而消减了不少,不过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略有些子迟疑地问道:“尔四哥可与此有牵连么?”
一听李世民这话,李贞心头不由地便是一阵狂跳,恨不得立马顺竿子爬将上去,借此机会将魏王李泰也一并套了进去,来个一了百了,然则想归想,做却是万万不能的,道理很简单,此事经不起推敲是其一,其二么,李世民也断不会容许李贞出手去对付自家兄弟的,故此,李贞没有一丝犹豫地便回答道:“父皇明鉴,四哥与此事绝无瓜葛,依儿臣看来,张亮其人狡诈,所行之事必定是瞒着四哥做的,倘若四哥知晓其之猖獗作为,断不会容其胡为的,这一条,儿臣敢拿项上人头担保。”
李世民见李贞没有试图将魏王一并牵扯进这个案子中去,心头的火气渐渐地消了下去,可也没说要如何处置此事,只是看了李贞一眼,平静地吩咐道:“朕知晓了,天色已晚,尔道乏罢。”
“父皇,儿臣告退,父皇请早些休息,善保龙体为荷。”李贞见李世民已不再生气,自也不敢再多留,恭敬地行了个礼,退出了书房。
“自作孽不可活也!”李贞走后,李世民在书房里呆呆地站了好一阵子,眼光闪烁个不停,末了感慨了一声,一拂大袖,也转入了后宫去了,只是其身型却比往日佝偻了许多,显得格外的苍老与憔悴……
第五百零六章 针锋相对(八)
夜已经很深了,整个长安城都已沉入了梦乡之中,宫里宫外一片寂静,李贞默默地走在宫中的大道上,脚步声竟激起一阵紧似一阵的回响,正如其心情一般澎湃起伏——多少年过去了,经历的艰难险隘也早已是多得数不胜数,然则此遭之险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从甘露殿的书房出来,李贞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后背竟已淌满了汗水,那可不是因为天热之故,而是冷汗!
皇朝大事莫过于废立,能让老爷子喊出要行废立之权,足见老爷子是真的生气了,哪怕李贞后头巧妙设伏,算是暂时将老爷子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下去,可这事并不会就此算完,后遗症不但会有,而且还不小。若是可能,李贞实不想与老爷子有丝毫的冲突的,然则事实摆在面前,却也容不得李贞稍加退让——自古两强不能并存,这在李贞登上太子之位时,便已有了思想准备,也为此付出了不少的努力来避免父子相斗的局面,然则,时间却成了关键中的关键——若是老爷子还能有个二、三十年的光阴,李贞倒是情愿多退几步,以换取朝局的平稳过渡,只可惜天不假年,很多事情纵非所愿,却又不得不去做,个中的辛酸也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知晓,而今,摆在李贞面前最现实的问题便是将来的路要如何走将下去。
“快看,是殿下出来了。”
“殿下来了。”
……
皇宫门前诸王、众臣早已散去,可一众东宫侍卫们却尚集结在皇城前的小广场上,不单鹰大、铁如龙等贴身亲卫在,便是原本奉命擒拿张亮的燕十八、高恒等人也率着东宫卫队赶到了皇城前,虽全都默默地站着,可人人皆是一脸子的戒备之意,一派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直到望见李贞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前,一众亲卫这才放松了下来,紧赶着便迎上了前去,虽都不曾开口说些什么,可诸人的表情便已说明了一切。
“殿下,您没事罢?”诸将中燕十八的地位最高,一见李贞走出了宫门,忙一闪身,纵到了近前,略带一丝紧张地问了一句。
“没事,回宫。”李贞一见诸将尽自满面的困顿,可人人眼中的关切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的,心中登时涌起一股子感动之意,不过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燕十八的肩头,温和地笑了笑,便即上了马车,须臾,一声清脆的鞭响之后,金辂车缓缓启动,沿着皇城外的大道向着东宫方向缓缓驶去……
“参见殿下。”东宫书房内,正襟危坐的莫、纳两大谋士一见到李贞行将进来,全都站了起来,恭敬地给李贞见礼。
“都坐下罢。”李贞轻轻地摆了下手,缓步走到上首坐了下来,一张英挺的脸上满是疲惫之意,扫了眼两大谋士,长出了口气道:“事情如今算是办了,结果如何尚难预料……”李贞缓缓地将今夜的一切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番,末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略有些懊丧地出言道:“此番事情一了,后续手尾必多,父皇那头怕是要生心起疑了罢。”
李贞一番话说完,两大谋士各自黯然无言,毕竟此前李贞发动此计划之际,两大谋士便已为李贞剖析过其中的利害关键,早就算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事到如今,再也没有甚后悔药可吃了的,面对着李贞的感慨,两大谋士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殿下,后日早朝尚有一争,殿下切不可大意才是。”总干坐着也不是办法,纳隆见气氛不对,忙将话题引到了即将到来的朝堂之争上。
“不错,纳兄所言正是,此番魏王殿下虽与此事无涉,却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疑,纵使殿下不说,其余诸王只怕也不会就此轻易放过,到时自有一番热闹可瞧。”莫离自是知晓纳隆所言不过是转移李贞的注意力罢了,可还是笑着接了一句。
“那倒未必,依本宫看来,那帮小子皆与张亮有瓜葛,谁都脱不开身去,真到了朝堂,未必就敢拿此事来做文章,倒是父皇心中作何想尚且不知,唔,张亮若不死,其后患只怕无穷也。”李贞并不以为诸王会拿张亮的事情去对付魏王,却甚是担心老爷子为了能准张亮所奏之表功本章,而强行抹去张亮之罪名,毕竟张亮虽多有乖张之处,却反形未显,硬要说他谋逆,着实牵强了些。
李贞这番话虽没明着说,可话里的意思却流露出打算联络群臣,彻底致张亮于死地的意图,纳隆一听可就有些子急了,忙接口道:“殿下放心,张亮所为大违律制,其死必然也,值此微妙时刻,殿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由陛下圣裁为妥。”
“唔。”李贞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没再就此话题深谈下去,而是沉吟了一下道:“王泰中如此何在?”
王泰中自打前两年因相州军粮案受牵连而丢了官之后,几番努力都未能官复原职,后头李贞见其尚有些能耐,便令“旭日”与其接触了一番,将其招到了麾下,只不过并未将其放在东宫属官的位置上,而是让其假借图谋复职的名义游走于权贵之间,从而收集一些信息,此番王泰中游说张亮一事便是出自李贞的安排,具体下达命令的人则是纳隆。此时听得李贞问起,纳隆忙拱手答道:“回殿下的话,微臣已安排妥当,待得事情了结之后,便即送其离京。”
“也好,此子虽有些本事,却过分热衷仕途,先磨上一段时间,将来或许能派上些用场。”李贞对于王泰中的能力倒是认可的,并不打算卸磨杀驴,吩咐了一句之后,起了身便打算离开,却不料莫离突然开口道:“张亮一死,陛下必怠政矣,殿下尚需有所准备才好。”
“嗯?”李贞本已抬起了脚,正要迈步,一听莫离此言,立马便停了下来,一脸子疑惑地看着莫离,轻咦了一声。
莫离也不解释,只是笑呵呵地摇了摇羽毛扇,一副神秘的样子道:“山人自有妙算,殿下只消心中有数便可,一切到时自明矣。”
见莫离不肯明说,李贞也就不再强问,这便挥了下手道:“天色已晚,二位先生也早些歇息罢,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