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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言询问道。
苏勖并没有理会李泰的猴急,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眼神复杂地扫了李泰一眼——身为户部侍郎,苏勖今日自也在大殿之中,他又如何会没听到李世民最后那句明显带着告诫的话语,以苏勖之政治智慧,又怎会不清楚个中的含义,只不过在苏勖看来,如今事情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在这等当口上,与其去担心李世民会如何想,倒不如紧赶着将计划毫升完善一下,再说了,这等篡位之事,没有个狠心,哪能成功,就李泰这等沉不住气的样子,着实不像是做大事的材料,生生令苏勖看在眼里,气在心中,若不是两者早已是密不可分的一体的话,苏勖只怕早就拂袖而去了的。
“姑父,您倒是说句话啊,这事究竟怎生是好?”一见苏勖半天没开口,李泰更加沉不住气了,站了起来,焦躁万分地嚷嚷道。
“怎么,尔怕了么?”
“我……”李泰倒是想说不怕来着,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毕竟在老爷子多年的积威之下,说不怕岂有可能,这话说将出来,便是连他自己都不信,又岂能取信于别人,再一看苏勖脸上不善的神情,心气立马就软了下来,小声地嘀咕道:“事到如今,怕又有何用?”
“既如此,那又何必管旁人如何说叨,办好眼前事方才要紧!”苏勖虽气不过李泰的不堪之表现,可为了大事,却还是强自压下心头的火气,指点了一句。
“姑父教训得是,只是,啊,只是父皇他……”李泰素来敬重苏勖,一见其总算是开了口,倒是有了些底气,可心里头对自家老爷子的忌惮却并未因此而减轻多少,这话便说得有些子吞吞吐吐地。
眼瞅着举事在即,可李泰这厮不去考虑正事,还在那儿叽叽歪歪地彷徨不定,苏勖简直是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殿下可记得当年之玄武门乎?”
“玄武门?姑父的意思是……”李泰一时间有些个转不过弯来,疑惑地看着苏勖。
“但凡举事,无有密不透风之理,昔年先皇未必就没有预感,可只要敢去做了,机会便在眼前,若不然,殿下自己去考虑后果好了。”苏勖面色一沉,几乎是咬着牙关将话彻底挑明了。
“啊……”李泰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苏勖所言何意——如今兵马都已调到了京师,不反也已经是反了,即便此时悄然偃旗息鼓,却也无法瞒得过耳目众多的东宫人马,就算老爷子可以不计较,然则一旦李贞大军回朝,就李贞那性子,也绝无放自己一马的可能性,此时除了狠下心来,一条路走到黑之外,也没有旁的路可走了,搏上一回,或许光明就在眼前,不搏,则死!
李泰脸色变幻了良久,终于稳了下来,对着苏勖拱了拱手,咬着牙道:“小王明白了,姑父放心,小王知道该如何做了。”
“嗯。”苏勖见李泰这块烂泥总算是糊上了墙,自是稍松了口气,闭上眼,点了点头,吭了一声便算是回答了。
李泰愣愣地看了看闭上眼睛的苏勖,而后猛地一旋身,大步走到书房的外间,提高了声调断喝道:“来人,去唤伏葵来见!”
李泰此言一出,自有门口侍候着的亲随前去传唤伏葵,过不多时,但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身着明光铠的伏葵已大步走进了书房之中,一见到屹立在内间门前李泰,忙抢上前去,恭敬地躬身行礼道:“末将参见殿下!”
“免了,随孤进内叙话罢。”李泰虚抬了下手,示意伏葵免礼,而后一转身,自顾自地走进了书房的里间,伏葵见状,自是紧赶着跟了上去。
“伏将军,孤交待尔办的事进行得如何了?”李泰一走进内间,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抖了抖宽大的袖子,一副随意的样子问道。
“回殿下的话,事情皆已安排妥当,末将此处已有详细之计划,请殿下过目。”伏葵自然知晓李泰问的是何事,紧赶着从战袍的袖子中取出一本折子,双手捧着递给了李泰。
“哦?”李泰接过折子,却并没有去看,而是接着问道:“孤只想知道能有几成胜算?”
“四成。”伏葵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四成?”李泰一听之下,眉头便皱紧了起来,重复了一声,略带不满地看向了伏葵——这几年来,伏葵的军略才干已得到了李泰的赏识,先前李泰安排其去办的事便是依照现有之兵力制定攻下大明宫的作战计划,本以为凭着众多的有利条件,成功的可能性虽不敢说十足十,可在李泰看来,七成以上应该是有的,这会儿听伏葵说仅有四成把握,自是不免有些子大失所望的,看向伏葵的目光里便隐隐有了要逼伏葵改口的意思,然则伏葵却未就范,人虽恭敬地站着,可话却绝不改口。
“四成么?不少了。”就在这主宾二人僵持着都不开口之际,闭着眼的苏勖倒是插上了一句。
“姑父,这……”李泰看了看苏勖,见其说完了话之后,便不再开口,眼睛也兀自闭着,略一犹豫,拿着那本折子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而后一咬牙道:“好,四成就四成,孤赌了!传令下去,这就开始罢。”
“是,末将遵命!”伏葵见李泰终于下定了决心,精神不由地便是一振,高声应了诺,一旋身,大步行出了书房……
第五百四十五章 京师风云录(四)
中秋节终于在不同人的不同期盼下到了,尽管此际的京师里上层建筑中满是诡异之气氛,可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今年的中秋却比往年要多热闹了几分,尽管今年的中秋马球赛因为圣上龙体欠安,且太子殿下征战在外的缘故取消了,可因着前线捷报频传之故,京师里的热闹本就喧嚣得很,再加上“燕记商号”今年新推出的焰火、爆竹之类的新奇玩意儿引发了追捧之潮流,满京师里爆竹之声此起彼伏地响个没完,到了天黑时分,焰火更是漫空绽放,将长安城的夜空渲染得分外的妖娆,说是火树银花不夜天也绝不为过,至于万众瞩目的圣上赐宴之所在——大明宫更是天尚未全黑便已是车水马龙地闹腾上了,无数京师权贵聚集于此,冠盖云集之下,怎个璀璨了得。
圣上赐宴吃的不是菜,而是荣耀,能参与其中便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有鉴于此,在京六品以上官员自是趋之若鹜,能来的一早便全都来了,整个承天门会场上人山人海,流水席排得满满当当地,一众官员们按品级高低聚在一起,兴奋地聊着天,五湖四海地瞎扯着,便是坐在承天门楼上的诸王也是如此,唯一的例外只怕要属吴王李恪了——不知为何,直到夜宴的时辰都快到了,这厮方才姗姗来迟,刚一走上城门楼,立马便成了诸王瞩目的焦点。
“三哥,您怎么这时才来,就差您了。”坐在最靠边的纪王李慎眼睛最尖,第一个发现了李恪的到来,紧赶着便站了起来,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这一招呼不打紧,可把正闲聊中的诸王全都惊动了。
“哟,三哥,刚说到您呢,您可可里就到了,瞧这邪门事还真是怪了,来来来,快坐下,今晚的好戏可就要开始了。”魏王李泰今晚心情似乎极佳,满脸直泛红光,一见到李恪施施然地走上了城门楼,竟兴奋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迎将过去,牵着李恪的手,笑嘻嘻地打趣道。
“哦?可有甚好戏来着?四弟倒是说来听听。”李恪任由李泰牵着其手,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哈,原来三哥还不知道啊,呵呵,说来话长了,这可都是咱们那位太子殿下弄将出来的稀奇玩意儿,来,坐下说,坐下说。”李泰将李恪让到自己边上的位置上,笑呵呵地与李恪并肩坐着,一副诡异的样子道:“小弟可是有着内幕消息的,嘿嘿,据闻今夜将有一场好戏上演,三哥且看好了。”
“哦?事关太子殿下么?那哥哥倒要拭目以待喽。”李恪消息灵通得很,哪会不清楚李泰这话里带着双关之意,却也不出言点破,哈哈一笑了之。
“戏好也得唱得下去才是,呵呵,就怕唱歪了,那可就麻烦喽。”就在李恪哥俩个嘻嘻哈哈地打着机锋之际,蜀王李愔阴恻恻地冒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呵呵,六弟这话说得好,当浮一大白才是,待会父皇来了,哥哥怎么着也得好生敬六弟一樽方好,哟,快看,父皇来了!”李泰精神虽是振奋得很,可也被李愔这么句怪话噎得不轻,面色变了变,还是强自按耐住心头的不爽,嘻嘻哈哈地打浑着,赶巧这当口上一起子小宦官们抬着李世民的胡床上了城门楼,李泰也就此转开了话题。
“臣等参见陛下!”能在城门楼上就座的除了诸王以及从临近封地赶来的老辈子王爷之外,也就只有长孙无忌、诸遂良、萧瑀等三位宰相,这帮子人都是人尖子,一见到李世民的御驾到了,自是全都飞快地站起了身来,各自躬身行礼不迭,至于城门楼下的百官们见状,也纷纷起身恭迎,一时间见礼之声响成了一片。
“众卿平身。”或许是久病卧床的缘故,哪怕此时乃是大庆之夜,李世民的气色有些子不太好,声音里的中气显然不足,别说城下的百官听不清,便是城门楼上的人们也听得含含糊糊地,只不过大家伙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猜也猜得出老爷子究竟在说些甚子罢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城上城下数千人齐声谢恩,声震九天。
“开始罢。”群臣谢恩一毕,李世民身子往后一靠,斜躺在厚实的靠垫上,略有些懒散地挥了下手,吩咐了一句。
“是,奴婢遵旨。”站在床榻边上的柳东河紧赶着躬身应答了一声,而后疾步走到城门楼前,运足了中气喝道:“陛下有旨,奏乐,上歌舞!”此言一出,城门楼两边的鼓乐手们立马动了起来,悠扬的乐声一响,数队盛装舞女挥舞着长而飘逸的水袖从城门洞中款款而出,就在城门楼前的空地上且歌且舞将起来,一场盛世夜宴就此开始了……
酉时七刻,就在承天门前夜宴即将开始的时辰,灞水河边的南衙军大营中,一场御赐夜宴也即将登场——虽说南衙军主力已随太子李贞出征,可留守京师的还有近三万兵马,扣除值守京师四门的近万兵力,留在这大营中仅有两万出头一些,内里六品以上的武将不在少数,全都够资格参与承天门宴饮,然则南衙军乃是京师防卫之根本,自是不可能所有的将领全都丢下部队不管地去赴宴,故此,除了主将秦怀玉前往承天门之外,余者皆留营待命,当然了,值此月圆之时,李世民自然不可能亏待了这拨留守的将领们,早早地便派了内官送来了酒食,让一众留守的将领们也能享受一下圣恩之浩荡,自也是题中应有之义罢,这不,安排好各自部属的一众将领们便即三三两两地向着副将梁振武的大帐行了去,就等着好生欢饮上一回了的。
行伍之人就没一个是不好酒的,往日里有军务在身,实难得能尽兴上一回,此番既是奉旨欢饮,哪能不乐得就此好生放松上一回,更何况如今秦怀玉这个主将不在,诸将自是趁机放开了胸怀,不喝个够本誓不罢休——秦怀玉乃是左金吾卫大将军,无论家世、武艺、圣眷皆是军中之楚翘,诸将对其才干倒也佩服得很,只不过秦怀玉为人古板,素来铁面,有他在场,一众将领哪能放得开手脚,至于副将梁振武么,说实话,一众将领还真没怎么将其放在眼中的,理由么,也很简单——梁振武虽名为副将,其实官衔不过是右骁卫中郎将而已,但凡够资格参与夜宴的将领最差的也都是郎将了,更有数人本身就挂着中郎将的衔儿,彼此间官阶相差极微,大家伙还真不怎么在乎梁副将的权威的,再说了,梁副将此人调来南衙军大营也不过半年而已,本身在军中的威信就几乎没有,加之其向来会做人,跟谁都是嘻嘻哈哈地陪笑脸,诸将在他面前向来随意得很,于是乎,夜宴方一开始,诸将便放开了胸怀,呼喝着喝将起来,划拳的划拳,赌酒的赌酒,满大帐里要多乱便能有多乱。
梁振武是个大胖子,脸上总是堆满了笑,整体形象就跟一弥陀佛一般,心气极佳,明知道下头的诸将都不怎么将自己放在眼中,他也不去约束一下,只是笑眯眯地端坐在上首,有人来敬酒,他陪着喝,没人来敬酒,就自己独自喝着,脸上的笑容要多灿烂便有多灿烂,唯有眼神深处却不时地闪过一丝精芒,似乎有所企盼之状。
“报,梁将军,营外有公公前来传旨,请将军训示!”就在酒宴刚半酣之际,一名伙长装束的巡哨急匆匆地行进了大帐,单膝点地,高声禀报道。
“哦?”梁振武一听此言,胖脸抖了抖,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迷茫不解的众将,哈哈一笑道:“诸位,此必是陛下关心我等酒食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