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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尔即刻点齐伍千兵马增援东门,务必将唐寇挡在城下。”
渊盖苏文自是知晓情况紧急,也就不再迟疑,一挥手,下达了将令。
“是,孩儿遵命!”渊男建略带兴奋地应答了一声,双手接过渊盖苏文递过来的令箭,躬身行了个礼,急匆匆地出门自去提调兵马不提。
“父亲,大哥,二哥皆已上阵,孩儿岂能坐守,请父亲下令,孩儿愿率部出战,定要打退唐寇!”一见自家二哥得了将令,渊男产可就急了,紧赶着抢上前去,缠着渊盖苏文,闹着也要领兵上阵。
渊盖苏文素来疼爱这个最小的儿子,此时尽自忧心战事,可被渊男产这么一闹,还真是头疼不已,无奈之下,摇了摇头道:“产儿愿战固然是好,只是内城却不能无人把守,万一外城有失,则大事不妙,尔可愿领兵守住内城,为父分忧。”
“是,孩儿遵命。”
渊盖苏文既已如此说了,渊男产尽自不甘心,却也不敢再闹,苦着脸应答了一声,无趣地退出了厅堂,自去内城处点兵防守不提。
“怪物?怪物……”渊盖苏文将渊男产打发走了之后,心神不但没有就此平静下来,反倒更忧心了几分,一股子不妙的预感在心里头涌动不已,在厅堂里坐立不安地来回踱了好一阵子,口中喃喃地念叨着,越想就越是忐忑,一旋踵,立住了脚,高声断喝道:“来人,披甲!”此言一出,守候在厅堂外的一众亲卫立马涌了进来,侍候着渊盖苏文更衣换甲不迭……黎明前的黑暗虽深,但却短暂,随着战事的全面展开,天色也渐渐地亮了起来,虽说天上的乌云尚厚,可亮光还是不可遏制地朦胧了开去,被唐军围困了良久的高泉生所部这才看清了整个形势,原本就低落的军心士气至此已是低到了极点——整个北门外已是人的海洋,唐新联军全面出动,高泉生所部就宛若是大海里的一枚小礁石一般,生生淹没在十数万大军之中,再也无处可逃了。
“大哥,走不了了,怎么办?”高泉铭四下张望了一阵,见唐军步骑大军阵势严谨,己方所部所有的去路已被彻底封死,压根儿就无法突围而走,心中登时就慌了,策马贴到高泉生的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怎么办?事到如今,高泉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不过心里头却甚是奇怪,闹不明白唐军为何光围着己部,却始终不曾发动攻势,此时面对着高泉铭的询问,他也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开口答话。
“对面的可是高泉生、高将军么?本将薛万彻在此,还请高将军上前答话。”
就在高泉生兄弟面面相觑之际,唐军阵中一阵骚动,一员大将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从阵后策马而进,来者正是大将军薛万彻,但见薛万彻单骑上前,提高了声调呼喝了一声。
“大哥别去,小心有诈。”
高泉铭一听薛万彻相邀,面色苍白地看着高泉生,颤着声进言道。
“没事,且听其有何话说好了。”
高泉生心知如今己为鱼肉,人为刀俎,就自己手下这么点疲兵,四面唐军只消一个合击便足以一口吃光,哪还需要使甚阴招的,这便轻轻地拍了下高泉铭的肩膀,低声安慰了一句,而后缓缓地纵马走出了阵列,来到薛万彻的近前,拱手为礼,用纯熟的汉语开口道:“末将便是高泉生,不知薛大将军有何见教?”按薛万彻的本性,压根儿就懒得跟高泉生多废话,若不是李贞有所交待的话,薛万彻早就挥军一口气灭了高泉生了,怎奈李贞之命不可违,薛万彻也只能是依着李贞的事先交待,还了个礼道:“非是老夫多事,乃是我家太子殿下有一言转告。”
“哦?愿闻其详。”
高泉生愣了一下,有些个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
“尔之昨夜所为我家太子殿下早已算出,也知晓尔之所以出城袭营不过是被渊盖苏文那老贼相逼罢了,非尔之本心,此劫营之过可赦尔无罪。
另,今我大唐兴兵前来,非为灭尔高句丽,只为擒拿弑君篡位的渊老贼,一旦城破,我大军拿了此贼则退,尔之国祚依旧可存,高将军既善能带兵,当立为大对卢,辅佐高任武为君,尔可愿否?”薛万彻其实并不是十分赞同李贞存高句丽之举,然则却不敢违抗李贞的安排,此番对高泉生所言的转述之词时,口气自也就生硬得很,不过意思倒是说得很清楚了。
“这……,此言当真?”高泉生身为高句丽宗室子弟,消息自是灵通得很,对于昨日高任武之事亦有所闻,原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认为是李贞的离间之计罢了,可此时听薛万彻这么一说,竟是真有其事一般,莫名其妙之余,不免又有些子揣揣,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追问道。
“哼,老夫不过是转述太子殿下之言罢了,尔若是不信,自可将兵抵抗,且看老夫灭尔可须多少手脚,言尽于此,给尔一柱香时间决断,过时不候!”薛万彻满心不愿跟高泉生达成协议,在他看来,高泉生最好是出言拒绝,也好顺便将其斩杀当场,此时见高泉生满脸子的困惑状,自是懒得多做解释,丢下句话后,便即策马回到了自家阵中。
“大哥,此事该当如何请大哥决断罢,我等皆听大哥的。”
“将军,我等愿追随将军左右。”
“将军,渊老狗派我等前来送死,我等又何必为其卖命。”
……高泉生麾下众将自是全都听到了薛万彻先前的话语,一见到高泉生策马转回,全都拥了过去,七嘴八舌地说了开来,人人脸上都满是求生的**。
高泉生并不算是贪生怕死之辈,此番出城袭营,自也是存了死志的,有心一死以殉国难,然则能得不死,又有谁真的愿往死路上走呢,更何况不死之余,还能保得住家国,高泉生难免会有心动之念,只不过内心里头对于李贞的这番言论却又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自处方好了,一抬手,压住了诸将的话头,勾着头,默默地沉思着。
“大哥,想那李贞身为大唐太子,当着两军如此多书屋人之面,总不会信口胡言罢,大哥,时间不多了,您赶紧决断罢。”
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而高泉生却始终没有言语,高泉铭不由地急了,一把拉住高泉生的胳膊,焦躁地说道。
高泉生闻言抬起了头来,环视了一下身边诸将,见人人皆是一副企盼得生之色,心中滚过一阵凄然,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无力地说道:“罢了,都放下武器,降了。”
此言一出,一众死里逃生的官兵们全都欢呼了起来,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刃,翻身下了战马,列队站到了一旁,等候着四周的唐军前来收编。
“杜政新。”
薛万彻满心希望高泉生能奋死抵抗的,可一见高泉生所部已然缴了械,却也无可奈何,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挥手,将杜政新召到了近前。
“末将在。”
杜政新本也希望能从高泉生身上捞些战功的,可此时见已然没了机会,心头也痛快不到哪去,然则薛万彻点了名,他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纵马跑到近前,高声应了诺。
“尔即刻将这干人等押入后营看管罢。”
薛万彻无趣地挥了下手,匆匆交待了一句,而后纵马向城墙方向赶了去。
“高将军,请随某来罢。”
杜政新本指望能参书屋与攻城战的,可一听让自己去看管高泉生,心里头登时便郁闷到了家,待要分说一二,可惜薛万彻早已走远了,无奈之下,也只好黑着脸策马来到高泉生的身边,一摆手,沉着声吩咐道。
“谢将军。”
高泉生既已决心投降,自是不敢得罪了杜政新,此时见杜政新面色不愉,也不敢多套近乎,恭敬地应了声诺,默默地跟着杜政新往唐军大营方向而去,临行前,回头深深地看了平壤城一眼,眼神复杂至极。
高泉生这么一降,原本围困其所部的唐新联军立刻撤了围,转而加入了攻击平壤城的行列,如此一来,城防的压力陡然间便增大了许多,生生令正指挥作战的渊男生倍感压力,不得不将一批又一批的预备队填上了城头,一场血腥至极的攻防战开始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决战平壤城(六)
攻城之战首在上城,重在城门,唯有控制住城门楼,方可大开城门,以大军杀进城中,从而荡平残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但凡攻城战的重心必定是在城门楼附近,而守城军的主力以及主要的攻守器具也往往大多麋集于此,平壤城自也不例外——这些天来,唐军大举压境,虽始终不曾发动过攻城战,可四十余万大军安营城下,自也由不得守军不小心谨慎,尤其是李贞主力所在的东门更是大军云集,足足有两万余精锐之士驻扎于东门附近,各种攻守器具,诸如守城弩、投石机、檑木滚石之类的应有尽有,然则这一切的一切毫无例外地全都集中在了城门楼以及瓮城一带,至于燕十八所部冲城之处远离城门楼,恰恰正是城防上最薄弱的环节之所在,原本尚有些巡哨负责警戒,偏生又被唐军的炸弹给打跑了,如此一来,偌大的一段城墙就这么彻底地放空了,冲城的唐军官兵自是不会浪费这等天赐良机,全都竭尽全力地向前狂奔,以十数架云梯架于护城河上,又以厚木板覆于其上,形成了五座浮桥,一众唐军将士踏桥而过,飞快地架起云梯,呐喊着向城头奋勇爬了上去。
“敌寇来啦,敌寇来啦!”就在第一名冲城的唐军士兵翻上了城头的那一霎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大群高句丽士兵在一员大将的统帅下,从东门方向沿城墙高速冲了过来,热气球上的唐军士兵见状,忙不迭地高声叫了起来。
守军来得不可谓不及时,值此唐军尚未在城墙上站稳脚跟之际,真要是让守军冲到近前,仓促间刚上了城头的唐军未必就一定能顶得住守军的反击,一旦若是就此被压下了城去,兵员的损失尚是小事,士气遭到重创的话,再想攻上城头只怕就难了,很显然,守城军这个战机抓得极准,而做到此事的正是率部冲来的那员大将——东门守将高句丽西部傉萨杨开泰。
杨开泰出身高句丽名门,与前安市城守将杨万春乃是同族,只不过与杨万春素来敌视渊盖苏文不同,杨开泰一向是渊盖苏文的心腹爱将,为高句丽有名的智将之一,前番出援百济之际,渊盖苏文本打算派其领军出征,不料其时杨开泰正好染病在床,无法随军,这才有了高泉生挂帅之事,否则的话,以杨开泰的能力,薛万彻只怕未必能胜得如此之顺利,此次渊盖苏文令其将兵把守东门,也正是仰仗其能之意,今日凌晨原本不该杨开泰值守,然则昨夜杨开泰却似心有所感一般,在瓮城的军营里辗转反侧地难以入眠,不到四更天便起了,心情烦躁之下,索性带了一帮子亲卫上城巡视,却没想到这才刚走上城门楼,城墙的远端便传来了剧烈的暴鸣之声,正自疑虑间,就见一众溃兵飞也似地逃了回来,一问之下,杨开泰大吃了一惊,他可不相信溃兵们所说的“怪物来袭”之说,认定此必是唐军趁夜袭城,自是不敢怠慢,一方面下令集合全军,一方面派人前去大对卢府报信,自己却率着城头值守的三千余官兵向着事发地点狂奔而去。
“儿郎们杀!将唐寇赶下城去!”杨开泰率部赶到附近,一见唐军放才刚上城头,一切尚还来得及,登时便松了口气,手中的大刀一挥,高声下令全军压上。
“将军,那些怪……”紧跟在杨开泰身边的那名溃兵队官一听杨开泰下令全军压上,立马就急了,手指着不远处城头上空漂浮着的八个热气球,紧赶着要出言解释一番,怎奈人声鼎沸间,其之所言压根儿就没传到杨开泰的耳中,不等其再多言,一众守城官兵已呐喊着冲杀了过去。
“投弹!”眼瞅着一众守军沿着城墙汹涌而来,热气球上早已准备就绪的一众唐军掷弹手自是不会放过这等歼敌的良机,随着燕万承一声大吼,数十枚铁罐子如下冰雹一般地砸进了乱军丛中,顷刻间剧烈的爆炸之声轰然响成了一片,无数的弹片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四下飞舞,将冲到了近前的两百余守军生生变成了漫空乱飞的残肢断臂,惨叫声中,血肉横飞,整个城头登时成了血与火的地狱,可怜一众高句丽官兵哪曾经历过这等骇人的阵势,侥幸没被炸死的官兵立马哭叫着掉头便跑,与后头冲将上来的战友撞在了一起,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守军就此乱成了一团。
“稳住,稳住,不要乱,稳住!”杨开泰先前虽也有考虑过溃兵们所说的怪物攻击,然则却没想到这等攻击竟然是如此之凌厉,一见己方所部彻底乱成了一团,登时大急,狂野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声嘶力竭地吼着,在